奴仆们很快就把杂乱的东西收起,眨眼间,新的摆设也放好了,任袖这才打扮停当走了出来。
出来了她也不说话,白景源估摸着就这么走了怕是又要惹她不快,只得斟酌一番开口:“不知娘娘为何不快?可有儿能帮上忙的地方?”
任袖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开了口:“此事本不欲让你知晓,既然这么巧,让你赶上了,便说与你听……”
白景源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什么。
“先前你说起理叔丘之事,本宫心有不忿,便派人前往理邑,意欲行刺,结果却扑了个空……”
扑了个空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啊!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又有何难?
白景源这么想,便出言安慰:“既然娘娘也认定了此事,知我并非胡言,那总是有机会的,也不必急于一时,事情已经发生,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不过是让我们心里好受些罢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关系?”
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可惜了,任袖似是能猜到他心中作何想,叹口气道:“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你可知,我派去的人,为何扑了个空?”
“前些时日春光正浓,许是去别处游玩了吧!”
难怪不想跟他讲,大概是怕他以为她做戏,只想哄他高兴,却不动真格儿的吧!
任袖摇摇头:“家祖去世时,要求父王不得害他性命,但也留下遗命,除非王令相召,否则不许他离开封邑一步,此次离开,是因为……”
“因为什么?”
实在太好奇,虽然她一脸难过不想说,白景源还是开了口。
“你舅父许了高官厚禄,请他出仕辅佐!如今理叔丘身在春山,身边扈从数之不尽,想要得手,难度骤增,若只是这样,想想办法还是可以如愿,但你舅父派人求告于我,说同为任氏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今季氏灭亡,还有其他大族,凭他自身,毫无压服世家之力,他需要叔父帮助……”
公子肃与先王感情很淡,他不顾先王与理叔丘的恩怨说得过去,但理叔丘乃夫人之子,却能得到让父王不顾伦理也想传位给他,可见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怕放虎归山?
当年先郑王想尽了法子,才将理叔丘禁锢在封邑之中,如今将他放出,焉知未来会如何?
在白景源看来,且不说公子肃在理叔丘的帮助下能否战胜郑国庞大的世家集团,就算战胜了,胜利的果实谁来摘?
比起老谋深算、从小被教导得很好的理叔丘,他一个在边境小城荒废了无数岁月的不受宠王子,真的有把握吗?
他也是见过公子肃的,看起来不至于多么精明,也不傻啊!
白景源摇摇头,叹了口气。
见他满脸不认同,任袖骤然涨红了脸,满心羞愤回了内室。
连她这个毫无政治细胞的便宜儿子都能看出来,她那愚蠢的弟弟啊!却还在做梦!
哪怕不顾一向感情亲厚的姐姐,也要保了他!
任袖越想越气,越气越急,忍不住又想砸东西,一把手抓起榻前那盏她出嫁时母后特意准备的雁鱼灯,刚想砸了,又猛的委顿在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在她装满了复杂心思的内心里,从前只藏着对母国的爱,如今又多了对母国未来的焦虑!
摊上那样一个大王,这个国家,还会好吗?
若郑国灭亡了,她这个郑国公主将会如何?
楚国虽然是她的家,但她已经没了丈夫和儿子,现在这个儿子,是假的!没有血缘关系那种!
这些年她抢权夺利,时常不顾他的感受,焉知他羽翼丰满,会怎么对待自己?
对母国的忧虑,不如说是对自身未来的忧虑。
吾心安处是吾乡,吾乡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