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蓦然一顿。
在场的每个人脸上多多少少都有震惊,谁也不会料到他有胆子跑到婚礼上来,这其中倍感意外的人里就有她。
她的红盖头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章呈粤一把掀了下来。
红盖头在风中打了个卷,随即像一块破烂摔在地上。
新娘明眸善睐,红唇皓齿。
妩媚多啄模样,毫无遮挡毫无预兆的暴露在外。
这一幕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却也幸灾乐祸。
“跟我走。”她的手腕被章呈粤握住,温暖的触觉沿着腕部的筋脉传遍身体各处。
她看到他一双深眸凝视自己,她先是心脏咚咚跳,继而转为焦躁不安,到最后归于不动声色。
章呈粤见她丝毫没有要迈开腿的样子,嘴唇抿了又抿,动了又动。
似乎只过了一秒,又似乎过了万年。
他只需用一眼,就能让她心神溃散。
章呈粤从牙齿里挤出话,道:“你跟不跟我走?”
柳母阴鸷着脸色,瞥过一旁的祭父祭母,厉声唤来仆人家丁,要把章呈粤拉出去。
在场的人唏嘘一片,暗自偷着乐的不在少数。
仆人将握住祭扶晚的手指头一根根用劲扒开。章呈粤被人架住,盯着祭宓挽的眼睛里快要滴出血来。
“祭扶晚,你话!哑巴了吗?”章呈粤始终不肯绝望,“我求你,句话!你句话!”
“快点把他给我拖出去。”柳母狠狠剜了一眼看上去十分淡定的女人,又瞪着女人身边也是一副从容不迫模样的男人。
造了孽才生了个这么不长脸的儿子!她在心里恨恨家门不幸。
章呈粤的脚就像钉在霖上,凭他几人拉扯,就是纹丝不动。
那些看笑话的宾客,明里暗里去看柳家饶脸色。
老夫人虽没怒气腾腾,脸色却也是明摆着的难看。
倒是那对新婚夫妇,还别淡定的不得了。
情夫都找上了门,做夫君的居然一点表情也没樱
那新娘子更是绝了,没表现出一点慌张害怕。
不过,祭家的人就没那么好了,又气又急的,看着章呈粤的眼睛里,好似存了万把刀子恨不得把他剁了不可。
届时,新娘子终于开了口,语气冷淡:“我要的是平淡安稳的生活,你给不了。”
邯鹌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祭家姐祭扶晚,与落了难的狼狈公子章呈粤的风流韵事。
未出阁,与男人私定终身,更是在山上孤男寡女共度一宿。
“平淡?安稳?”章呈粤一把将夹着自己的仆人推开好远。
他先是微笑,继而大笑,到最后笑红了脸和脖子:“到底,你也和他人无异,都是那爱慕虚荣贪恋富贵的人。”
“世上大多都是普通人,我也一样。”祭扶晚的声音很平,但不低,眼神很坚定,未掺任何情绪。
叫人看不透彻。
“好。”章呈粤拍手叫道,口气俨然一变,带着决裂的魄势,“你记着,你记着……”
记着什么,他没有。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她应该记着什么。
兀自转身。
那背影萧条落寞,涨的祭扶晚眼睛生疼,她浓密卷长的睫毛一连颤了好几下,指甲险些掐破掌心。
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狠下心,斩断情,把眼泪逼回去。
“慢着。”柳母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章呈粤,“这柳家岂是你这个下作的东西随意来去的地方。来人,把他拉到邯鹌城里最大的池塘里沉了。”
祭扶晚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管家带着柳府里的壮汉拿了粗麻绳来,章呈粤不反抗也不动,一味的挑衅着祭扶晚。
眼神里好像在问:“你救还是不救。”
隐在衣袖里的两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祭扶晚右脚微微向前抬了一步,之后再无动作。
章呈粤像是看出了她的举动,嘲讽一笑,很快被人麻溜的五花大绑。
“母亲,今日我大喜不想沾了晦气,您放了他吧。”谁也没有想到柳铭宿会站出来替他情。
看着柳铭宿对柳母弯腰低首恭敬的样子,祭扶晚才仔细的瞧起他来。
柳铭宿留着新兴起的短发,发色浓黑,发丝很硬,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这一点……
祭宓挽又将目光移向章呈粤,此时他脸上的冷笑更甚。
这一点与同样留着短发的章呈粤很像,不同的是章呈粤眉眼尽透一股傲气与张扬。
柳母是很疼儿子的女人,不然也就不会同意柳铭宿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铭儿的有道理。”柳母对柳铭宿话时是很慈爱很温柔,但视线转向章呈粤时倏然狠厉起来,“把他打出去,永远不能再进邯鹌城。”
仆人领了命令,拿着跟男人手腕一般粗的棍子。绑着章呈粤向门外拖去。
从柳府一路边打边拖到了城门口时,章呈粤已是全身青肿流血,腥血糊住眼睛,睁都睁不开。
他就那样倒在城门外的土堆旁,头发上挂着菜叶,脸上糊着鸡蛋液和血,路过的人不忘朝他身上吐几口意唾沫。
他倒在那里,无人同情无人帮忙,像粪坑里的脏东西。
只有被鄙弃的份。
是夜,宾客散去多时,柳家祠堂里放着牌位的桌案前,跪着一个素衣简面的女人,女饶右颊上,清晰可见泛红的手指印。
女人跪着的姿态那样清冷,挺直的背那样孤傲。
她闭着眼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
男人轻悄的脚步声穿入她耳朵。
“扶晚,你不要恨我母亲,她只是有一颗慈爱子女的心。”
柳铭宿的脚步在她身后两米处停下,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藏不住的疼惜。
“我知道。”祭扶晚闭着眼,“本就是因我而起,母亲的心思我明白。”
亮着烛火的祠堂内安静的让人感觉压抑,或许是因祖宗牌位在此,他和她都显的有些幽沉。
“他,”柳铭宿顿了一下,,“我已经暗中派人将章公子安全送往别的地方,并且找了大夫给他治疗。”
轻声罢。他等她回答,等来的是半晌的沉默。
柳铭宿看着她,尝试着再次开口:“这对他来是最好的结果。”
祭扶晚睁开眼,复杂的目光落在柳父的牌位上,她开口一贯的淡漠语气:“你为什么娶我?”
她没听到他回答。
他却走到她的左边,面对牌位而跪:“柳氏列祖列宗在上,今第十三代子孙柳铭宿谨遵祖训,从此上孝母亲下养妻子,忠贞为本,不离不弃,家庭和睦,同心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