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的功夫,轿子已经拐弯进了甬道。
乔卿莫按捺不住好奇,悄悄的掀开轿子窗帷的一角,窗帷打开的那一瞬,眼前忽的明亮了。
乔卿莫偷偷的像外看去,看着那雕有白鹤穿云浮纹的甬道,情不自禁地惊叹道;“这平昌侯府的宅子果真与旁的不同,就连甬道上的图纹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她话音将落,就见一男一女并排着迎面而来,不过三五步便同轿子错身而去。
就这一瞬乔卿莫便将那对男女看了个清,那女子上身着竹叶青简洁无纹的交领襦衣,下身则着略显华丽繁杂的角童泛舟收莲蓬图案的百褶裙,裙长恰恰能遮住一双娇足。而她头上绾着双丫髻,髻上点缀着几朵莲米子大小的淡粉色珠花,剩余如瀑的长发披散在后背,衬得本就美丽清新的脸蛋,像极了尚未启蒙的稚嫩小童。再配上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如曦,仿佛能将人魂魄里的杂质都洗去。她路过时,甚至还飘过一阵淡淡的荷香。
乔卿莫感叹,像这样明明有着十三四岁身量,却拥有一张可爱纯洁如幼童面庞的女子,平生还是头一回见。
回那女子身旁的男子,那男子身着月白色藏金丝暗纹大氅,不过三五步错身而过的时间,衣服上暗藏的金丝就险些晃花乔卿莫的眼睛。再看他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由一根月白色素面缎带高高束起,轻轻的随步而动,浅浅的遇风微扬,这样似乎更能显出他极高的身量。这导致做在轿子里的,只看得见他那锋利且分明下颚线,和轮廓立体又富有温度的侧颜。几近完美的眉宇似陡崖峭壁一般的存在,立体又大气的同时彰显出他本身就有的桀骜与不羁。深邃眼窝内的瑞凤眼,眼尾优雅而微扬,眸光流而不涣散,比之女子,更多几分妖冶诱惑。乔卿莫不过才看一眼,便觉着陷入了无底洞,进入他眼神的漩涡里晕了方向。
再看他那挺拔似峻峰的鼻梁下生着颜色恰好的唇,唇畔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似天神普渡众生时的溺,又似地狱深处罚过时的孽,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究竟是善还是恶。
乔卿莫不禁再次感叹,这世间怕是在没有他这般俊美还带着邪气的男子了,就连父亲也要逊色几分的俊美男子,甚至......还让人觉着有些眼熟的男子。
乔卿莫晃神间,轿子已经入了二门。
佩蓝来扶她,乔卿莫边下轿边问道;“佩蓝,方才你可瞧见那一男一女了?”
还在神游的佩蓝被这一问突然清醒,答道;“奴婢瞧见了。”
“好一对璧人儿,只是那男子我看着有点眼熟,不知在哪儿见过。佩蓝你整日跟我在一起,你可曾见过?”乔卿莫怀这期许地问道。
佩蓝回了神,随即道;“姑娘整日在府里,见过的外男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老爷什么时候见过那样好看的男子了?”
“瑞姐儿在说什么?庄夫人身边的谢妈妈来接了,快跟我进去当心误了时辰。”正巧这时秦三太太唤了乔卿莫。乔卿莫闻言觉着有理,便不再追问,佩蓝也暗自松了口气。
秦三太太走着走着突然问道;“咦?你身边那个着浅青色衣衫看着怪机灵的丫鬟呢?出门上马车前我还看见在你身边来着。”
“回三舅母话,福哥儿送我的珊瑚串子不见了,我心有不安便让她先回去再找找。”乔卿莫乖巧的跟在秦三太太身侧,学着秦三太太的模样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入了内院。
秦三太太这才想起昨日萝梦阁的丫鬟四处找珊瑚串子的事。心中甚慰,温声道;“真是个重情的好孩子,若实在找不到了,三舅母再送你串更好的。”
“谢三舅母好意,那珊瑚串子是福哥儿小时攒了月例买了珊瑚珠子自己亲手做给我的生辰礼,虽说不值几个钱,却是他敬爱我这个长姐之心。若是能找到那便是好,若是找不,这世间也再无别的珊瑚串子能比得上了。”乔卿莫神色凄凄道。
秦三太太为之动容,反握了乔卿莫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喃道;“好孩子。”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过回廊入了内院,只见院内的粉墙青瓦,山水鱼池,雕花门楼,是一处接一处,一方又一方。直叫看的人目不暇接,暗叹富华。当路过一潭人造内湖时,只见湖四面皆是抄手游廊,游廊一直延伸至湖中心,上建阁楼,即可观赏远处风景,又可就地垂钓,实在是妙。游廊两面还缀着米色纱幔,被风一吹,纱幔展开时竟是一幅幅江南小调意解而来的渔民生活小画。待到风停纱幔止时,又恢复原有的朦朦胧胧的气氛。这样的布置没有一点俗气,反倒使此湖平添些许情趣生机。过了人造内湖,从垂花门而进再绕过一条夹道,应当就是是平昌候夫人所居的院落了。院门处上衔一块百年古木所铸的牌匾,牌匾上写着‘赤诚院’三个鎏金大字,据说是当年圣上登基后亲笔书写赏赐的。进院里一看,整个院子错落有致,富丽堂皇,雍容大气。院中心摆着温室里培育着的四季名贵花朵,什么二乔牡丹,墨菊之类的,毫不吝啬的摆满整个院子。
乔卿莫有心多看几眼,人已经到了正房门口,隐约能听见里面莺莺燕燕的说笑声和环佩交织叮咚声。不知为何她突然紧张起来,颔首紧跟在秦三太太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