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沈昀青同样报了名号于霍青,没提师门,亦不曾介绍胡安安。
他不说,霍青亦不问,只说,“还真巧啦,我们名里都有青字。”着意拉进关系,眉眼有虑色。
“你这孩儿相貌堂堂,以后怕是不好子承父业。”沈昀青不接他话头,说了其他。
“不承也罢,左右不是什么好行当。”提起孩子,霍青眼一柔,温柔地摸摸小孩头。
小家伙绽开笑颜,一脸依赖。他的脸色苍白无血色,略腊黄,显然身体有恙。之所以坐父亲手臂不下地,也是此故。
“他怎么啦?”胡安安远远望着,没有贸然上前。
“病了,邪风入体。”霍青一叹,随即恳切地望着胡安安二人,“我不便带他入村,不知二位手里可有药物,能舍我些否?”言语急切,然,除胡安安二人外,他始终不曾抬眼看其他人。
胡安安蹙眉,摇头,她出门从不带这个。
“未曾带。”沈昀青亦是如此。
闻言,霍青一叹,甚是沮丧。
“那个,我这有些驱寒的药,你看看,能用不?”听说小儿有恙,虽心惧,麦客中一老者硬着头皮问。他从怀里掏出个密密包裹的油纸包,来到霍青前打开。
“此乃我离开家前特意找大夫所配,以免不时之需。”
古代外出缺医少药,最怕碰上风寒感冒。许多人就是折在这些小病里。
霍青一怔,郑重谢过,细细看了,说:“勉强得用。”仍旧愁眉不展。
老麦客连道不用,赶紧钻回伙伴处。
霍青犹豫几番,厚着脸皮与沈昀青说要借火熬药。
沈昀青点头,从百宝囊中探出一床被褥丢向霍青,不曾多语。
霍青赶紧谢过,日前大雨他不慎叫全部家当都打湿了,虽夜风晒过,仍有潮意。他也无奈,带着那么一堆尸体上路,本就招阴。这方圆千里又都没有死尸客店能寄宿,又不能将尸体丢至一旁,甚是为难。
被子很厚实,单手胡乱卷了卷,作出个靠背,再腾点出来平铺。
小心把孩子放下,让他坐好,霍青小跑离开。
他一走,胡安安就跳到小孩处,冲他和善一笑,从袖子里掏出包蜜芽糖,打开,麻溜地塞一颗人嘴里,剩下的塞人手里。
小男孩两手抱糖,对胡安安的好感蹭蹭蹭往上窜,含着糖,甜甜一笑。
“几岁啦?”胡安安蹲着,与他面对面视,笑咪咪问出逗小孩金句。恩,大部分人看见小孩,下意识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三岁半。”舌尖抵着蜜糖,小家伙乖乖回答。
“甜的。”他笑,满足地一叹,“好吃。”
胡安安笑笑,伸手去摸他额头,眉头一拧。
“沈昀青,这不对。”她忽转头,神色肃穆。
正常的寒症,应该是持续性高热,所以面颊会通红。
刚才他们说是伤寒症,她就觉得奇怪。此时一摸,额头冰冷,反倒似低烧。
“那药——”
“那药能食。”沈昀青笃定道。
胡安安不解。
“你看他的指尖是不是发青,略有结霜。”沈昀青提醒。
她捉来小孩手一看,果是如此。
“我不懂。”她困惑地蹙眉,“是什么特殊病症么?”
“估摸是碰上了什么妖物,类似雪女之类。小家伙被波及,吸了不少妖寒之气,驱出来即可。”
“既然是妖气,寻常药材能用?”
“能,只是量大些。”回答的是霍青。
一看见他回来,胡安安就缩回沈昀青身边。丑丑的,看了实在是辣眼睛。
霍青以为自己吓到人小姑娘,无奈一笑。他这副长相,寻常女子看了都嫌弃,也就他家娘子不在意。可惜,伊人已逝。
“若是有至阳物,效果更好。不过此子体质属阴,受用不得……倒是极易招惹妖鬼,养这么大……”沈昀青啧了一声,看着霍青的眼满是同情。
霍青习以为常,为儿子煎药,动作利索无比,显然是做惯了的——恩,他家儿子经常与妖鬼‘玩耍’,惯常受各种奇怪的伤,他煎熟了。
胡安安瞅瞅,默不作声舀三碗出来,然后窜到麦客们面前问,“你们有汤碗么?”
沈昀青正在转肉的手顿住了,他瞅瞅小家伙捧在手里的蜜芽糖,又扭头看看地上的三个小碗,复举头去盯少女身影。
“……”
下一刻,沈昀青窜到汤锅前,从百宝囊里掏出个大肚砂锅,使劲往里头划拉。
麦客出门,皆因生活所迫。
除了收麦用的镰刀和麻布袋外,还会带些干粮、装水的工具、睡觉的被褥等物。他们出门是为求生计,非享受,故锅碗瓢盆之类不会有。
等到胡安安空手而归的时候,她望着空了三分之二的汤锅,眼角狠狠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