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内。
繁红一夜经风雨,仍挂空枝。飞花茫茫轻似梦,尽数凋零。
昨夜,府门众人折腾了半宿,四处寻过,都不见太子的身影。只得清早天际边的阴沉被淡淡的光束逐渐疏散开来,才见他神色颓然地踏入府门。
燕儿一夜未眠,一直担惊受怕地守在太子妃身旁,精神却不敢疲累,生怕她有所闪失。闻见太子回来的消息,噙着眼泪就冲了出去,“太子爷,您昨夜是去哪儿了?太子妃她……失了孩子,现下还昏迷着。”
太子眼眸未抬,面色似无一丝波动,径直走进了寝殿,坐到了床前。
那榻上,虚弱不堪的脸庞之上,她即便是睡着了也紧蹙着眉头,任谁看了都十分的揪心。
他冷静对身后的小梅嘱咐道,“按照余太医给的方子,好好为她调养。”
忽得失了孩子,妻子又病恹恹地卧床不起,瞧着他的表情,竟没有半分震怒与惊讶,燕儿不禁心想,他果真对小姐是面上亲近,实则狠心……
赵元逸瞧着那沉睡中女子,又往窗外有意识地瞥了一眼,目光带着些阴寒之气,幽幽开口问道,“曹表小姐呢?”
昨晚事忙,燕儿这才想起来那曹青然的存在,不过她当时也无暇顾及,自是不知的,于是只能摇了摇头。
她倒是跑的快……
赵元逸正沉沉思索着,如何将这老账新账算算清楚。一个家仆躬身走进屋中,低声通传着,“太子爷,尹小姐的贴身侍女前来传话。说是,尹小姐应了这门婚事。”
闻言,他一瞬微愣,恍若害怕听岔了一般,不可置信地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那家仆也不解这话的意思,生怕说错惹怒了主子,更为低眉顺眼道,“说是应了这门婚事……太子爷可要将那侍女请进来细问?”
以她的性子,怎会如此……
他想不明白,却也心存着几分侥幸,生怕叫那侍女进来问了个清楚后就会突生变数一般,即刻抬手阻拦,示意不必。
若是真的,他只会高兴得发疯,这一次,我不想再失掉你了。一想起,这江山,今后有你与我共赏。
忽然之间,自己做的一切除了报仇之外,也有了别的意义。
燕儿震惊不已,太子竟然要娶那尹千星!察觉到太子细微的表情变化,更是为太子妃不平,忍不住愤然出声打断道,“太子爷,太子妃她还病着呢!你就算要娶妾侍,也得等等吧!”
说罢,燕儿也深觉自己过于多话,对主子失言了,可,可她实在看不过眼,若是小姐醒了得知此事,不知得掉多少的眼泪。
她不后悔,却也害怕着,胆怯地看向太子,他倒一声未吭,只是不动声色地瞥过她一眼。
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冷寂,空气中也寒了几分,过了片刻,他扔下了一句话,起身就走,“曹青然回来,即刻捆了,送去刑部。”
他语气一如往常,吐露之言却字字催人性命,若是将这表小姐送去刑部,就算不死,小半条命也得没了,外表平易近人的太子,如今对此事居然如此严厉……
燕儿想到这里心头闷了口气,不由猜测着,这是难道是为了小姐报仇?
皇宫中。
皇帝半眯着眼靠在那龙椅之上,似是小憩却又句句听着赵元逸行如流水般的话语,句句阐明着他与尹千星的感情。
待他说完,皇帝已然面色铁青,沉着脸睁开双眼,有些愠怒地质问道,“现在来告诉朕这些,意欲何为?”
赵元逸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眸色诚恳而坚毅,直言道,“求父皇将千星赐给儿臣!”
“放肆!看这情形,你明知烨儿来向朕求过此女,你此举莫不是将自己的兄弟全然抛诸脑后了?是不是朕平日过于纵你了,任由你现下胡作非为,枉顾亲情廉耻?!”
皇帝震怒万分,一手紧紧握着那椅侧的龙头,带着王者独有的摄人气魄,不留余地地破口斥责着赵元逸。
皇后闻讯连忙赶来,来不及着人通报便匆匆踏了进殿,刚一上前,便见赵元逸一脸倔强地又磕了个头,直挺挺地坚持道:“求父皇将千星赐给儿臣!”
见此状况,皇后无奈暗吸了口气,柔声劝着皇帝,“陛下息怒,逸儿现下是被那狐媚妖女迷惑,才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臣妾这就将他带回去清醒清醒。”
“我看他倒是清醒的很!听闻昨夜太子妃小产,今日就来求娶自己兄长喜欢的女子,皇后当真得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了!”
赵元逸无奈闭了双眼,又预备磕头,皇后急忙走近他身旁,小声阻拦道,“若是你想那尹千星今日就被赐死,你就继续妄行吧。”
望向那龙椅上的人,看似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老人,可披着身龙袍,手上掌握着无数之人的生杀大权,一切都就不甚简单了。这话如同箭一般直直射中了他的心脏,动摇着他的决心,他不得不顾虑……
想罢,这件事既已严明,父皇虽气极,但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短短几秒思虑周全之后,他终于听了皇后的规劝,跪安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