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的风,席卷起满天飞雪。
烧着地龙的屋中暖如春日,一旁软塌之上,静静躺着一个面容凹陷的憔悴女子。
身旁大夫匆匆来去,颜佩卿却始终不曾理会,目光只紧锁在床榻前的女子身上,眉眼之间流露,尽是不甘。
似乎察觉到她心中恨意,颜婉玥悠悠走上前来,开口又带了几分大局已定的愉悦。
“姐姐可是在等永安?”
原本便惨白的脸色,如今更加难堪,颜婉玥所说,便是直接戳中了颜佩卿最为不甘的心事。
她与顾永安携手多年,为了年少时情义,颜佩卿已经付出太多,只是不想,今日却全然为旁人做了嫁衣!
缓缓抬头,颜佩卿深深望她一眼,眼神依旧犀利,只是颜婉玥却不似以往神情躲避,反而大方迎着她的目光,轻笑着看她。
“实在辛苦你这么多年算计,旁人记挂的那点骨肉亲情,如今在你面前,恐怕也不过一场笑话。”
颜婉玥没有与她争辩,甚至丝毫不曾掩饰自己如今心头喜悦。
“姐姐说笑了。”迎着颜佩卿利箭一般眼神,她笑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肚兜,又漫不经心扔进一旁的炭盆之中。
颜佩卿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恍惚,那是她亲手绣给团哥儿的。
将她一瞬的慌张尽收眼底,颜婉玥脸上的愉悦愈发明显起来。
“姐姐不必担忧团哥儿,待姐姐去了,永安自然会将团哥儿与我抱养,到时妹妹自当视他为己出,便如姐姐还在时一般疼爱他。”
眼看如今多年夙愿终要达成,颜婉玥轻轻笑着,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死死攥住身下锦被,颜佩卿满心怨愤:“颜婉玥,为这正妻之位你竟如此对我,我便是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颜婉玥笑的浑身轻颤:“姐姐莫不是病糊涂了,如今这一切,不该是我应得的吗?若非姐姐夺人所爱,我怎么新婚刚嫁便没了丈夫,好不容易讨来一纸休书,却也只能到这顾府之中,做一妾室!”
颜佩卿胸口起伏的越发猛烈起来,颜婉玥却仍旧不肯罢休。
“姐姐病了,我特意写信给家中告知,只是回信作日才到,姐姐可想知道,其中写了什么?”
颜佩卿不可思议转过头来,自她生下团哥儿,一病不起,她便多次恳求顾永安,莫要将消息告知将军府。
可是如今……
“父亲得知你时日不多,急火攻心瘫倒在床,如今怕也要随你去了!”
“颜……锦!”颜佩卿如困兽哀鸣一般,“那也是你的父亲,你怎能如此狠心!”
随手将信放置一旁,颜婉玥突然感觉有些累了,让人抬了椅子,坐在她的身旁。
手指轻轻滑过颜佩卿如今干枯蜡黄的脸色,“姐姐口中的父亲,从来只疼爱姐姐一个,自出嫁时,我便发过誓,从今往后,那只是姐姐一个人的父亲。”
颜佩卿几乎是生生呕出一口鲜血,若非她如今再提不起剑,定要亲手斩杀了她这狼心狗肺之人!
“我知道姐姐恨我,恨永安,可是姐姐怎么就未想过,我心中是如何恨你的呢!”
大滴的眼泪终于滴落而下,晕染开了颜婉玥脸上精致的妆容,颜佩卿抬头看她,恍惚又瞧见了多年以前,被人欺负,却只敢躲在自己身后默默哭泣的女孩儿……
“原本,便该是我与永安一起的,眼前这富贵荣华,原本便该是我的!”
那一声满是怨愤的呼喊,终于唤回了她对往事的留恋。
看着颜婉玥如今扭曲的脸庞,颜佩卿心中汹涌,尽是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