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禹“啊”的一声惊叫,坐起身来。出了一脑门的汗,头隐约有些疼。
已经不在急速下坠的飞机上,但是耳朵里似乎还有乘客们绝望的尖叫声。
苏绣、黄花梨椅子、红木圆凳、锦缎被子、水磨方砖、刀架上的几把闪着寒光的刀……无不在提醒他,物不是人也非。
现在是大周朝忠勇伯的侄子,十九岁,恩荫锦衣卫百户。父亲战死疆场,母亲早逝,幸好有大伯悉心照顾,不缺荣华富贵。
外面已经天光放亮,往常已经结束练武,吃完早饭了。
昨夜这一梦太长、太深了!
口渴的很,田禹坐起身,叫道:“来点水。”
有丫鬟应声,端了一碗茶水进来。瓷碗薄如蛋壳,晶莹如玉。
屋里光线有些黯淡,小小的水面上映出一张英俊的脸。初次看到这张陌生的脸,田禹不禁伸手捏了捏。
丫鬟柔声道:“公子,净面的水已经准备好了。”
“嗯,客人来了吗?”田禹问道。
今天是大伯五十五岁大寿。
“来了很多将军贺寿,都在前院和老爷吃酒呢。”丫鬟回道。
“大伯没派人催我吗?”
“老爷吩咐让公子好好休息,等您起床了自己过去。”
田禹端起碗,一饮而尽,温暖的水从喉咙一直流到胃,心里暖暖的。
丫鬟伺候他穿上锦袍。
漂亮的丫鬟站在他面前,表情专注,葱葱玉指在他衣服上忙碌,帮他系好带子,四处理平褶皱,像个贴心的小媳妇。
田禹的心跳得有些快,腐败的生活,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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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突然有人叫道:“公子!大事不好,咱们府突然被士兵围起来了。”
丫鬟吓的“呀”了一声,看着田禹,怯怯地叫了声“公子”。
田禹的心差点跳出心脏,故作镇定地安慰丫鬟道:“别怕!我去看看。”
随手拿起长刀,还是熟悉的感觉,田禹大踏步走了出去。
来人是田府的管家,胖脸上堆满了焦虑,“公子,不知道哪里的兵,突然围住了咱们府,很凶恶,不让人出去,还捅伤了一个想出去的厨子!”
田禹命令道:“给家丁发武器,把守所有出口和外面有路的围墙。小的角门用沙袋彻底堵上。我去前院看看。”
田禹走出月门,他的长随钱丰,一个矮壮黧黑的年轻人,早已穿上皮甲拿着长刀在等候。
看到田禹出来,钱丰拱拱手,便拎着长刀跟在后面,一起朝前院走去。
初春的晨风有些冷,湖水清澈见底,湖的一角还有枯黄的残荷。花园里满是枯枝荒草,偶尔几支桃花给荒芜的园子带来一片生机。
田禹没有心情打量这些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心里七上八下,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大伯现在只有爵位,前不久前被免了九门提督的职务。
现在被士兵包围了宅子,只怕是有更大的罪名扣过来。
这个时空,柴氏坐稳了江山,没有赵匡胤,更没有陈桥兵变。
面对陌生的朝代,田禹也是两眼一抹黑,无法像一个先知,看大事件的开头就知道结尾,应对方案了然在胸。
他的心里焦躁不安,只能见招拆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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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禹踏进前院,却发现空地上摆满了桌子,酒菜已经吃了一些,但是客人都不在。
前厅似乎有声音,大伯的亲兵都聚集在后门,紧张地看着前厅。
看到田禹来了,亲兵队长叫了声“公子!”
“出什么事了?”田禹问道。
“有个御史来传旨。”队长回道。
“传旨还要带兵来?兄弟做好准备,万一情况不对,就冲过去。”田禹吩咐道。
看到有些亲兵面带犹豫,田禹能理解,在皇权时代,反抗圣旨是需要大勇气的。
田禹没时间再做思想工作,只是甩了一句“乱命不受”,便跨过门槛,进了前厅。
他一眼看到了穿着青袍的御史,背向他站在香案前。
前厅只有这个御史和两侧虎视眈眈的士兵是站着的,大伯带着贺寿的客人全都跪在地上。
御史展开圣旨大声读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勇伯田衡不思忠君报国,交通鞑虏,私贩铁器,……抄没家产,令有司……”
田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梁骨蹿到脑门,贩卖铁器给鞑子,这个帽子扣的恶毒!这岂止是抄家,这是要灭田氏一族啊!
刚来到这个世上,就被皇权碾压,这题目严重超纲!贼老天,你几个意思!
田禹看到大伯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看着宣旨的御史,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气,瞬间衰老了很多。
田禹的爷爷、父亲、大伯家的二哥,都牺牲在与鞑子的战斗中,大伯怎么会私通鞑子。这种污蔑太无耻了!
一股怒火炸裂一般在身体内窜涌,“圣旨是假的!是秦王要杀我们!”田禹叫道,拔出长刀,一刀砍在了宣旨御史的后背,将他砍倒在地。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其实,田禹并没有怀疑圣旨的真假,但是必须号召众人跟着上。在皇权时代,圣旨的威力太大,刚才大伯亲兵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只有宣称它是假的,才能给众人拔刀的勇气。
秦王是皇帝的第七个儿子,和太子夺嫡十余年。而田衡支持太子,也是被秦王一系弹劾才罢的官。
今天来贺寿的都是太子一系的,扯出秦王,能最大限度激起众人反抗的勇气。
田禹举起血淋淋的长刀,扑向一侧的敌兵,“兄弟们,和他们拼了!”
他的长随钱丰第一个拔刀响应,大喝一声,跟了上去。
忠勇伯的亲兵信以为真,纷纷拔刀,大喊着跟着杀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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