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看了看他,翻出背包里的纱布和药棉,这些东西竟然没丢真是万幸,不过我包里也就这点东西了,凑活着给清人扎上,血一下就浸透两层纱。
处理完伤口,我收拾了东西,清人一直没说话,这时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微微发力,让我看向一个方向,他的嗓音微微颤抖,但底气十足,“我们到了。”
刚才光顾着给他包扎,脑子还是蒙的,我压根没注意现下的境况。这个时候才发现,我们面对的怎样一番壮景。
河流,被一条汉白玉人工水渠劈分为二,左右分流,流速放缓。水渠的两侧,修建了幽蓝色石质的斜坡,连接到水渠下面的水槽沟里。那槽沟内挤满漂浮着无数皮囊,已悉数腐烂发臭,还有些新的形状尚有,都是胀发的孩儿偶。我们如果没有逃出来,一定也会被冲到这里。
我们站的地方,里那水渠约300米远,是一个不深的汉白玉水池。眼前乃是一巨型山洞,已经大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地步,整个洞**充盈浮动着流萤般乳白色的光,簇簇乌黑的云团滚涌。
洞底全部由青色石条垒砌而成,地下河流入水渠之前,先汇入我们脚下半个篮球场大的白石浅池,之后环绕于洞中央的基台之下。那基台同样以青白石垒筑,其上摆放着各类石像,粗犷复杂,围绕着中间一座十多米高的巨石雕刻的碑楼!
清人站在我的左侧,我们俩站在浅池之中,整个山洞摊铺在我们面前。我俩都没有打开手电,山洞上方五百多米高靠近洞顶的地方,倒悬着一座雾顶赤杨,那些乌云浮动在它倒挂的枝杈间,整座树通身莹白,如此庞大的古树竟然将这里映照出月色的幽白。
我们似乎来到了某个混圆巨硕的星球的异形空间。
那赤杨倒垂的树根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斜扎于洞顶,那洞顶上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但是我们无法看清楚。
“……”
“……”
“安小东家!”突然听见有人喊我,我下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疯子和虎皮出现在西侧的水槽沟子里。疯子的红色皮衣不见了,他单手扛着半匹发黑臃肿的孩儿偶皮囊,虎皮提着枪,很快赶到我们面前,两三步跃进浅池。
我和清人急忙迎上去,疯子将那残缺的皮囊丢在边上,“得,这下不用去裁缝铺了。”
“你他妈还有脸说?”虎皮接过我给他的绷带,“多谢小东家。”说着便把上身的烂衣服撕扯下来,朝身上撩着水。我们几个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那孩儿偶里酸黏腐臭的胶状物质,尤其是虎皮,他胸膛前被黄精抓伤,几道血痕深得骇人,伤口又沾了这恶心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卷丹叔,我们终于到了……”我边把之前白马剩下的药让清人给虎皮敷上去,感觉自己说话时鼻子发酸。
“哎,”虎皮呼了口气,“不急。”
“嗯?”我抬起头讶异地看他,心说咋不见他表现出一丝激动,这可是我们拼了命才终于探到的青囊啊。想到这儿,我不禁又担心起那个白马,心说这家伙穿的那么明显的白,忽然没影了我们都不知道,他不会说话,可别出什么事我们都浑然不知。
“咱们已经到了这里了,现在得缓一缓,控控身上的血气,以免血污人气灼到青囊。”
“可是……”
清人一看就知道我想问什么,于是抢先笑着解释,“青囊之中的尚品,以血药为极,血乃青囊精魂所在。不过可不是随便什么药什么人的血都可以的,姐你可别误会了。”
古时苗乡传说,凡是沾上人血的药材是最灵的,药物血性不够,就要用人血充之。据说苗乡老人在采药过程中如果被划破出血,血滴在药材上,他们反而会庆幸,认为取得了药的精魂。
我知道在我舅爷的铺子,有些带有“血”字的青囊,都是要单独存放的,什么“血莲”“血当归”“飞龙血掌”,不胜枚举。当然据我所知现在这种药方也大多用动物血代替人血了,比如鹅血治喉癌,狗血驱邪,治疗邪病。
“咱这也叫‘攒心劲儿’,除去血污,免得惊了附近守护青囊的神魂鬼怪。”清人说完,也撩水洗脸。
我点点头,知道不管真的假的,心怀敬畏敬而远之肯定没错。这一路上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人了,剩下的实在不能再有什么意外,为救命的药丧命,谁吃得起这样的药?
想到这儿,我好像有点明白,为啥虎皮甚至那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疯疯癫癫的疯子,面对着近在眼前的赤杨囊袋子,现在还能一脸真实冷静地撩水清洗,宛如俩霹雷暴雨将至下山寺扫地僧。
在看看自己,就算让我再见个一百次那场面我也hold不住啊。不过修炼不到家就不到家吧,我这辈子,经历这一回也就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