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走在返回旅社的路上,清人抢两步超过我然后转过身倒着蹦跶着走,边问我:“你打算咋办?”
我心里也没谱,不能单单靠着一张照片就认定什么,也没啥可认定的,再说了,中国大好河山万里山河湖海,景致上难免互相借鉴,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那张打印出来的照片被我两只指头捏住,迎着风猎猎作响。想了半天也没啥头绪,干脆不想了,和清人比着踢空啤酒罐儿,凄冷的街上叮呤咣啷响起铁皮碰撞石砾的动静儿,不知不觉就远远望到了旅社的房顶。
走着走着,我突然停住了脚步,深深抽了一大口气,眯着眼问旁边的人:“你闻到啥味儿没?”
这家伙比我鼻子还灵,这时候已经咧起嘴角满脸享受状。我俩对视一眼:“烤羊肉!”
啤酒罐子“咣当!”一脚被踹进路边的垃圾堆里,俩人你争我赶跟狗撵似的闷头就朝旅社里猛冲。
院子里,虎皮和俩伙计正在搬着铁架子,老克媳妇推了个长条木案板出来,案板上搁着一只宰杀干净的全羊,老克媳妇麻利地将通红通红的腌料“哗哗”往上抹搓,旁边搁着切得粗犷到不行的葱段和山姜,光调料腌料就七七摆了一桌子。
我一只手捏着门框,大口喘着气,边用手肘捣捣清人:“我去……烤全羊!”我简直要笑出声来,颈窝的伤口疼也顾不上了,眼睛就瞅着那只大头羯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虎皮看到我们俩站在门口,就招手让我们进来。清人赶紧帮着搬木头,都是山里上好的松木,这样烤出来的肉别具木炭清香,滴的油都是松木香的。
“雪灾冻死了不少牛羊,刚才去当地牧民家里头买了一只,也算是帮人家个忙。”虎皮边把铁签从羊尾别进羊腹,边跟我唠嗑,“这两天寒气也重,大家伙都得补补,安小东家你可得多吃点,那伤可不好长嘞!”
“补,补补补!”我捣蒜似的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没见到白马,于是就问虎皮幺儿爷和老克哪去了。虎皮答他们去镇外河滩看看地形,如果地况可以的话,这两天就找机会走。
“那囊袋子即使封了血也不能久存啊,再说了,你这伤一开始处理的太糙,不早点好好看看恐怕留疤嘞。”
我眼睛一直盯着那被捆上铁架的羊,听虎皮说完跟着点了点头,也没追问啥,因为青囊袋子会被咋样处理,送哪里去,都不是我该问的。
等吃得上羊肉还得起码几个小时的时间,趁这空当儿我回了房间,老克媳妇帮我换了药,我对她道谢,并问她她的孩子怎么样,老克媳妇轻轻一笑,双手合十摆在脸侧,意思是“正睡着”。
等天完全黑透下来,一整头羯羊在通红火焰上渗出层层油水,安息茴香、粗辣椒粉和胡椒芝麻的浓烈喷香充满整个院子,虎皮抽出匕首在羊大腿厚处贴腿骨划开反刀回划掀开金红亮堂的皮肉,将刷上油,撒进去香料,又顺手削下来一块肩胛处的皮肉连同刀递给边上的我,我捏起那块金黄油亮的肉放进嘴里,那叫一个外酥里嫩!清人在一旁旋转铁架的手柄,看我一脸满足到要死的表情,伸手屈指弹了下面前“滋滋”作响的羊坯,震落一串油滴。
“师父,我也要。”
虎皮白他一眼,说还没好呢猴急个屁,接着又拿刀划下来一块酥香表皮,我捏起来塞进清人嘴里,俩人吃得得劲的很,虎皮边刷油边乐:“没等好呢恁俩都能给吃光了。”
广阔的天幕缀满了巨硕的阴云,阴沉沉地压在整座阿依山上,好像在宣告着下一场暴雪的到来。在这样沉寂壮阔的穹顶之下,几个人围着篝火大快朵颐,苍穹阴诡,食客宛如饕餮,火光就是血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