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旁边是一座小小的公园,在医院的灯光照亮下勉强不算是漆黑一片。两个人顺着公园里的小路向外走,穿过一条街道就是他们的临时停机坪。
“小陈是个爷们。”巴特尔用郑重的语气说道,“能在生死选择下毫不犹豫地把活着的机会给自己喜欢的人。如果他知道她活下来了,想必走得也会很安心。”
洛天羽点点头,“是的。但是……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佳依,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难了。”
巴特尔叹了口气,“是啊。她肯定是想知道小陈的最后是什么样子,但我担心她听到这个事情会垮掉。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活下来的代价是爱人去死。”
“但只要我们还在战场上,就有很大的可能面临这样的选择。”洛天羽叹道。
“那就是考验是不是真爱的时候了。”巴特尔笑了笑,“我倒是不怀疑你和蜜蜜有这个觉悟。”
“这倒是。”洛天羽也笑了,然后看着巴特尔,问道,“你俩呢?”
巴特尔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间,摆摆手道,“没你俩感情那么好啊。”
洛天羽眼睛转了转,“我一直想问来的,你俩现在什么情况啊。”
巴特尔沉默了一阵,笑着摇头道,“我们都觉得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毕竟从性格上来讲,我们都偏慢热一些。”
“嗯,这样也好。慢热的人感情一般都很牢固。”洛天羽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他也不想过多地介入到两人之间,便不再追问了。
巴特尔微微落后了几步,脸庞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他看着前方的洛天羽,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无法察觉的叹息。
停机坪上,技术班的士兵们正忙碌着从油槽车上牵着管子为攻击机加注推进剂。车头上焦黑一片,两片挡风玻璃也都只剩下边缘一条碎茬。橄榄绿色油罐的侧面有大片的伤痕和凹陷,显然是经过好几次撞击和刮擦所致。另外一边,一辆六轮卡车载着两把攻击机用的99式速射炮和九个弹鼓,以及三把94式格斗刀,整辆车都压得向下沉着。
田甜和田蜜正在指挥技术兵们将弹鼓向机体侧腰上的备弹卡扣上挂。见两人回来了,便向他们招招手。
“他们是用手把这些备件抬上车的啊。”田蜜指着卡车上码放着的格斗刀和弹鼓,感叹道,“我刚才去看了一下,一个弹鼓得要四五个人抬着才能搬得动。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那三把刀搬上车的。”
“人扛手抬呗。”站在一边的技术士官嘿嘿一笑,烟熏火燎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牙,“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机步连把路口守住,再匀几个穿着外骨骼的人过来帮忙,搬得还是挺快的。”说着他撇了撇嘴,“开始还顺利点,后来人越打越少,守路的人都不够了,帮忙的人自然也没了。我们技术班就一车人都下去,把绳子系到刀柄上,顺着斜板往车上一边推一边拖。拖的还好,推的那边好几个人手都磨破了。而且卖力还不算,还得防着长棘兽喷的刺。现在想想真刺激。”
看着滔滔不绝的技术士官,洛天羽眼前顿时浮现出那些在医院中看见的参与回收行动的伤员们的样子。
“谢谢。”他拍了拍技术士官的肩膀,郑重道,“我们不会让你们的辛苦白费的。”
“听说你们是很牛x的部队啊,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下。”技术士官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回去工作了。
当他得知为了收集这些资源,付出了多少人的牺牲时,他就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将他们都带出去。
但是那位师长的抉择又会是怎样呢。机动载具不足,想必他现在也在痛苦与纠结中进退两难吧。
时间已经是晚上20:20,部队需要时间来收缩防线,整理编制,做好全军机动前的准备工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很难想象我们会丢下一批人在这里。”田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她将目光投向医院的方向,眼神中满是难过,“平民受到军人保护是应当的,但伤兵已经尽了职责,他们也应该有活下去的权力。而现在他们只能等着自己的生死被别人决断……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难过。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力量的话……”
四个人都微微低下头,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
洛天羽微微握紧了拳头,心中一直翻涌着的一个念头不停地呐喊。
刚刚入学的时候,他曾经对马千里说过,他不希望有人因为自己而死。他不是一个格局很大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梦想,只想保护好自己身边重要的人,让他们在这个充斥着战火与死亡的世界中能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身边。
所以他一直强压着这个念头,不打算说出来,不想将这数千人的生命承担与自己肩上。
我只是一个能力有限的普通人,并没有成为英雄的愿望。我只想保护我在乎的东西。
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着,想说服自己像个普通的士兵一样,按照师长作出的决定帮大部队突围出去,然后带着田蜜他们安然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