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宵思量片刻后,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孟璟的眼睛,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奴婢以前少不更事,是犯过混,可在外面呆了将近一年后,奴婢以为,枕边人知冷知热,比什么都强。”
“如此,本王便应允了你!待母妃离开后,若是你有看中的人,本王便为你们赐婚,若是没有看中的人,本王便亲自为了挑一佳婿,再给你一份嫁妆。让你做个正正经经的正头娘子。”
“多谢王爷体谅,奴婢叩谢王爷恩典。”
纯宵用力地向孟璟叩了个头,然后才起身朝外退去。
她离开后,韩赭走向孟璟,轻声道,“没想到,在庄子上过了一年,她倒是拎得清了,知道什么能觊觎,什么不能觊觎。”
孟璟没有说话。
起身,直接朝外走去。
东厢房中,等他到时,整个屋子都是一股苦药的味道。
太医在门边守着。看见孟璟进来。
忙上前,小声禀了一句,“王爷,小公子的病情又反复了,今晚身上的温度,比昨晚还要高。”
孟璟一听,脸色立刻紧绷起来。
他直接朝床边走去。
只见楚辞发丝凌乱,眼眶通红地抱着辛儿,靠在床边。
辛儿整张脸都烧的通红,紧紧地抓着楚辞胸前的衣裳,发出小猫一样的叫声。
这一幕,看的他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一旁,陆小郡王也是一脸的着急。心疼。
眼下,看见孟璟进来,脸上又有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拳头一下子攥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有脸来,要不是你看护不利,辛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孟璟对于陆小郡王的指责无话可说。
只能将袖子里的手攥的更紧,目光死死的盯着楚辞怀里辛儿,道,“孩子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辛儿没事最好!要是有事,我就算拼了我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替我儿子讨回一个公道!”陆小郡王说着,又狠狠地瞪了孟璟一眼。
要不是旁边有重病的小尔和失魂落魄的楚辞,他一定要与孟璟狠狠地干上一架,将他也尝尝辛儿受过的痛苦。
孟璟无法反驳陆小郡王的话,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目露哀戚,脊背挺直,像雕塑一般。
而一旁的楚辞,她的身子虽然没动,可两个男人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中。
她半晌才抬起眼皮,看了陆小郡王一眼,道,“你怪他做什么?辛儿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怪他,该怪的是我,倘若我当初不让青三将孩子送回给他,那么云太妃就算有心陷害,又哪里找得到机会。”
“真的不怪他,只怪我!全部都怪我!”
楚辞说着,豆大的泪珠从眼底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在辛儿的脸上。
辛儿像是感觉到生母的悲戚,抓着楚辞衣襟的手更紧了。
哭声也更大了一些。
楚辞听着这嘶哑的声音,眼泪落得更凶,就像断线的珍珠一般。
“娘子,你别哭,你这样哭着,我的心都要碎了!”陆小郡王看她这副模样,忙挪到了她的身边坐下,紧紧地覆上她抱着辛儿的手,道,“你相信我,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你救不了他,可别人不一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出世的神医,肯定还有些未出世的神医,为夫这就去写榜文。千金聘医,我相信整个云朝,总有一个大夫能救得了辛儿的!”
“娘子,你等着为夫,为夫这就去!”说着,他便要朝外走。
楚辞见他这般,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摇头,哽咽道,“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孩子不是大人,用药可以吊命,孩子。太脆弱了。”
“娘子……”陆小郡王听她这般说着,又叫了她一声。堂堂七尺男儿,眼眶已经红透,声音也颤抖起来。
楚辞听他如泣如诉的声音。
却没有应答。
她慢慢地站起了身,将辛儿交给陆小郡王,眼里含着泪,低低地吩咐,“相公,你先帮我抱着辛儿。”
“娘子,那你要做什么去?”陆小郡王接过辛儿,紧张地问道。
他害怕楚辞一时承受不住,去寻短见。
楚辞却没想到这些,只是哑声应了一句。“我去开药。”话落,又一串眼泪落下,砸入她脚下的波斯长毛地毯,瞬间消失不见。
“莫非辛儿还有救?”陆小郡王听她说要开药,试探着问了一句。
楚辞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某种莫可名状的悲痛和决绝朝屋内的圆桌走去。
圆桌上备着笔墨纸砚。
她提笔后,还未写字,眼泪先落了下来,很快就打湿了面前的宣纸。
“姑娘,我来帮你……”折锦将楚辞的难过看在眼里,她上前来,帮她换了一张纸。
可第二张纸还是被她的眼泪打湿了。
折锦只好再换。
换到第十张,楚辞还是没有开出药方来。
倒是立在一旁的孟璟。发现了不对,他疾步走向楚辞,握住她执笔的手,沉声问道,“告诉本王,你到底要开什么药?”
“我……我要开能保住辛儿性命的药啊!”楚辞透过朦胧的泪眼,对上孟璟冷厉却饱含悲伤的眸子,绝望的说道,“我现在能保住的只有他的命了!”
楚辞说得隐晦。
又不清楚。
可孟璟却透过她的悲痛欲绝,猜出来她的心思。
想必,她是要用一些成人才能用的虎狼之药去强行拯救辛儿的命。
不过,用了那药之后,辛儿的神志也会大大受损。
这根本就是……就是……
在要楚辞的命啊!
“你念,本王来写!”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孟璟终于肯放开楚辞的手腕,他看着她的眼睛,厉声道,“这个主,也由本王来做!”
楚辞低下头,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闭上眼睛,报出一串的要命。
孟璟记下后,拿着药方,亲自走了出去。
他走后,陆小郡王抱着辛儿走到了楚辞的身边。
他的心性不如孟璟沉稳,现在尚还不明白如此话里的意思。
只看着楚辞流泪的眼睛,心疼地问道,“既然能保住辛儿的命,娘子为何还这么难过?”
楚辞闻言,抬起头,歉疚地朝他怀中的辛儿看去,抬手,握住了他的小手,艰难张口,一声又一声的叫着他的名字,在心里说着抱歉。
“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小郡王看着她的模样,却越来越纳罕。
折锦站在两人不远处。
闻言,不由得上前。轻轻地撞了一下陆小郡王,低声道,“姑爷,您还是别问了,等以后您就知道了。”
陆小郡王见状,又朝折锦看去。
却发现,折锦的眼里也含了悲戚的眼泪。
他收回目光,回想刚才楚辞说的每一句话。
“我……我要开能保住辛儿性命的药啊!”
“我现在能保住的只有他的命了!”
……
想明白后,陆小郡王的脸色也变了。
难道,他娘子所说的就是字面的意思。
她确实能抱住辛儿的性命,不过也只能抱住他的性命。
至于别的后遗症,却是无法保证。
这般想着,陆小郡王的心也悲戚起来。
他原本就通红的眼睛一眨。就有眼泪一滴接一滴的落下,砸在辛儿通红的额头上。
“辛儿,辛儿……”他喉头发疼,近乎哽咽地喊着孩子的名字,眼泪落下的更多,很快就将辛儿的整张脸都打湿了。
折锦看着这一幕,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只有芸娘,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将嘴唇咬出血来。
一声不吭的拿起帕子,帮辛儿擦着脸上的泪水。
孟璟半个时辰后才回来。
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药。
走到楚辞的面前后,他低下头,沉沉地问了句,“……这药,要喂多少。”
楚辞听他询问,再去探辛儿的额头,竟是比之前更烫了。
这个要命的关节点,她实在不得不狠下心来,看向孟璟,朝他伸手一只手,当机立断道,“给我,我来!”
“……”孟璟不肯给,他已经亏欠她太多,实在舍不得再让她做这个恶人。
可楚辞却不肯妥协,她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是大夫,更是孩子的娘,这药,只能我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