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昉要是用的别人的名头,南郡王妃还不一定放在心上,可秦家祖母是秦家辈分最高的人,也是现在秦家掌舵人的亲生母亲,要是能在这位老祖宗面前卖个好,讨了她的喜欢,那以后她女儿在秦家腰杆子自然也就会硬些,就是连亲婆婆的磋磨估计也会少受一些。
联想到这些,南郡王妃哪里还顾得上楚辞,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她,带着秦昉和陆兆华就回了福康院,想从秦昉哪里再打听一些秦家祖母的喜好,再好好的交代自家女儿一番。
看着三人头也不回的出了洛神苑,楚辞抬起头,有几分无奈的看了陆小郡王一眼,摇头道,“我就说先忍忍,等回了楚宅再用早膳,你非不听,现在害得我吃挂落了吧!”
陆小郡王听着自家娘子的指责,抬手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道,“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还望娘子原谅我这一次!”说着,他又落座,麻利的夹起一只汤包,放在楚辞的小碗里,殷勤道,“娘子,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德胜楼汤包,还热着,快吃吧!”
楚辞看他这副样子,就算先前有些不爽,现在也都消失殆尽了,轻哼了一声,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接过他递来的筷子,用起小碗里的汤包来。
两刻钟后。两人用完早膳,陆兆华和秦昉还没有回来。
两人只好去了后花园散步消食,顺便等人。
经过一夜落雪,现在后花园里除了几条鹅卵石小路,其他地方都是雪白一片。
楚辞看着身边着了红色大毛披风的陆小郡王,无端生出一种这少年眉目皎洁,可堪入画的感觉来。
陆小郡王一直偷觑着身边的娘子,见她不知想到什么,竟露出几分笑意来,不由停下脚步,看向她问道,“娘子在想什么?”
楚辞被他问的又是一乐,也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便仰起头看着他精致宛然的眉目道,“我在想,这白雪翩翩的,煞是美丽,若是能入画存档就好了!”
陆小郡王听楚辞这么说,当即弯唇笑了起来,伸手在她头上的风帽揉了揉,一派舒朗道,“这又何难,你相公我就是作画高手,我帮你将这一副美景画下来就好。”
“不不不!”楚辞摇头,她想的可不是这个,“我想亲自作画。再将相公画进去!”
“原来娘子是想替为夫作画!”陆小郡王心中一喜,神采飞扬的看着楚辞说道。
楚辞强忍着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附和着他点了点头,“相公说的是,像你这样的盛世美颜自然能应该入画存档,永世流传……如此才不枉上天赐你这般美貌!”
说完,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平安,吩咐道,“你去洛神苑找大姑奶奶的嬷嬷说一声,让她派人般一套作画的工具过来,就放在那边的亭子下!”
“是,世子妃,奴才这就去……”平安远远的应了一声,转身就朝着洛神苑的方向走去。
楚辞在他离开后,又跟陆小郡王说起自己这副雪景图的布局,她指了指那片长青的月季花丛道,“到时相公你就站在那里,不拘什么姿势,反正相公什么角度都是最好看的……我呢,就在亭子底下为你作画!保证把你画的美如仙人……”
陆小郡王对这些倒也不在意,只是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一脸宠溺道,“只要娘子开心,那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楚辞听他这般说,眉眼一弯,又促狭的笑了两声。
平安的动作也算是快,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领着洛神苑的丫鬟小厮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原本,有几个下人还奉了陆兆华乳母的命,想留下来伺候,不过却被楚辞给打发走了。
她甚至连平安都没有留下,只留了一个折夏替她研墨。
折夏手上有劲,墨研的细腻又均匀,楚辞调好色后,便取了一支细毫笔开始勾勒画中人的轮廓。
折夏对作画不感兴趣,并没有凑过去看。
直到墨研的差不多了,才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不过只那一眼,也足够她震惊了。
因为楚辞画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雪地里,花丛边,一男一女相依偎着,含情脉脉的轮廓。
姑娘勾勒出来的草图,虽然简单,但以她没瞎的视力还是看得出……画中画的两个人应该是她们姑娘和姑爷。
至于为什么震惊,那自然是两个人的性别出了问题。
她们姑娘竟然将男子的脸换成了自己,将女子的脸换成了姑爷。
那一瞬间气氛的凝滞楚辞也感觉到了,她抬起头,看似温和,实则威胁意味十足的看了折夏一眼。
折夏被她这般看着,心魂当即一凛,跟着又用眼神认真的向自己姑娘保证,她绝对不会跟姑爷多嘴,她没看见,她什么也没看见……
而陆小郡王一直在寒风中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等到楚辞放下笔。
他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一掀袍摆,拔腿就要朝她走去,好看看画中的自己是否跟本人一样俊朗。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往前走了一步,亭子下的楚辞已经麻利的将刚画好画的画卷了起来,侧身交给身边的折夏。
“娘子,怎么不让我看看?”快步走到楚辞身边后,他一脸委屈的问了一句。
楚辞抬头看向他,一脸神秘的笑了笑,“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自然装裱好了才拿得出手!”
“原来是这样……娘子你对我真好!”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陆小郡王开心的笑了笑,又去握楚辞的手,一边帮她搓着,一边问道,“画了这么久,娘子的手也冻着了吧,我帮你搓搓!”
楚辞因为刚才的暗度陈仓,此时倒是没有拒绝陆小郡王的亲近……两人正黏糊着,洛神苑陆兆华的贴身婢女突然往这边走来。
楚辞看到她的身影,下意识的冲陆小郡王说了句,“梅春过来了,应该是兆华回来了,我们也回去吧!”
陆小郡王听她这么一说,也转过头朝梅春看去。
而梅春带过来的,也的确是这个消息。
重新回到洛神苑,楚辞在烧的暖烘烘的地龙房里呆了许久,才缓过来。
另一边,陆兆华也将南郡王妃找她去说的事情,杂七杂八的跟楚辞提了一遍。
楚辞听了,心中不由感慨,南郡王妃对她虽然跟仇人似的,但是对陆兆华这个女儿却是真的好……恨不能将一颗心都剖给她的那种好。
不过再一想,这也不难理解,毕竟陆小郡王是一生下来就送去鹿呦院养的,而陆兆华却是一日不离的在她身边养大的。这手心手背的,虽然都是肉,可到底厚度不同。
之后,她和陆小郡王跟陆兆华夫妻说了一些话,又去前院跟南郡王辞了行,然后才离府,往楚宅去了。
回楚宅的路上。
车厢里,陆小郡王看着坐在两人对面的折夏,以及被她抱在怀里的画卷,思前想后,还是打上了那画的主意。
他眨着眼睛看了楚辞一眼,又看看折夏怀里的画,试探着道,“娘子。你就让我看一眼,只看一眼好吧!”
楚辞将他好好一个儿郎画成了娇媚如水的女儿家,本就心虚着,哪里敢给他看。
当即动手扳回他的脸,迫使他和自己对视着,一字一句道,“不行!我都说了,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那就只能新年的时候再看……不然的话,那份惊喜的感觉就没有了!”
“娘子”陆小郡王又叫了一句,眼睛水汪汪的,像刚出生的小奶狗一般,勾引着人去怜爱他。
楚辞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起手用力的捏了捏他的脸,道,“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陆小郡王见她态度这般决绝,眼里不由闪过一抹失落。
楚辞没忍住,又在他脸上捏了捏,道,“你有这个时间追问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还不如好好的想想,你新年要送我什么!”
陆小郡王被她这么一提醒,总算偃旗息鼓,不再缠着她了,而是单手托腮用心的想起,他给楚辞的新年礼物。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楚宅停下。
折夏看着两位主子进了门,就去将画卷送去书画铺子装裱了。
而楚辞进门后,一刻都不得歇,脱下身上大毛的衣裳就去看家里的几个病人……
她先看的是东厢房的苏老夫人,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苏老夫人的脸上已经能看出一抹淡淡的红润来。再这么养下去,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施针了。
看过苏老夫人,她又去看折锦,折锦后心处的箭伤虽然重,但是有袁晗的诊治,到底还是保住了性命。
经过这五六天的休养,伤口处结痂,身上的高热也退了下来。
楚辞进去时,她正醒着……不过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跟以前没法比,以前的她如花娇美,性子温柔又和善,见谁都是未语先笑七分。
可现在,不过数日的功夫,她原本漂亮的婴儿肥已经全部消退下去,颧骨高高的凸着,一副形销骨立的模样,就是看见楚辞进来,脸上勉强扯出的笑也带着浓浓的苦涩。
“折锦!”楚辞嗓子发痒的叫了一声,烟圈一瞬间就红了个彻底。
折锦看着近在咫尺的主子。却是舒了一口气,她眼中含泪,气息微弱的看着楚辞,笑道,“姑娘没事,姑娘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
“折锦!”楚辞又叫了一声,她在她床边的杌子上坐下,轻轻的覆上她用力抓着床沿的手,心疼道,“傻丫头,我没事……你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是,主子说的是。奴婢以后也好好起来的,奴婢还要照顾姑娘,照顾两位小公子呢……”折锦顺着楚辞的话,一字一句的说着。
可楚辞却将她眼底的灰败看的分明。
这丫头,心里明明已经没有一点向生的希望了,可怕她伤心,却还在极力的哄着她。
她这样,楚辞的心一下子更疼了,她将她有点咯人的手握的更紧,看着她深陷的眼窝,连连哽咽道,“折锦,我是说真的。不管你以后怎么样,我身边始终都有你的一席之地,你永远,永远是我最信任、最依赖的心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还有,你知道的,我名义上虽然是南郡王府的世子妃,可实际上却连京城各家夫人都认不全,更别说分辨她们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了……折锦,我也知道你最懂这些……我需要你,没有你我在那个圈子里寸步都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