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中心的急诊室里,医生给时九的脚部拍了片子。
一块小骨头折了,不算是严重,之后就正了骨,把时九手上还有脸上的那些划痕用酒精消毒清洗了一遍。
时九道了声谢,转了转脚踝,就下病床走路了。
年轻的医生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这年头的女孩子都这么勇的吗?
他走到房间的外面,对景止说道:“是病人男朋友吗?病人已经正骨了,但是脚踝肿了,淤了一大块血,走路应该挺疼的,你背着她走吧。”
时九听到这话的时候,耳朵里似乎有什么在轰隆作响,男朋友是什么?
她三步并两步地跳到了门口,生怕景止被误会,有些焦急地对医生说道:“不是男朋友,不是男朋友。”
他不是她的男朋友……
她不会给他添麻烦的。
景止的眼睛是琥铂色的,里面闪着浅色的光芒,像是晨曦在其中流转。
他迈着步伐,手里拎着时九拍的片子,走到了她的旁边,伸出一只手臂来,淡漠地说道:“不是男朋友,是第一天见面的路人甲。”
路人甲。
年轻的医生闻言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时九,又看了一眼景止。
现在的路人甲都这么热心的吗?然而这两人的神情都是再认真不过了。
医生挠了挠头发,说道,“右拐,收费处付钱。”转身回了科室。
时九看着景止价值不菲的西服,犹豫了片刻,只是将手指搭在了景止的手臂上。
她好像又给他添麻烦了。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道:“路人甲小姐,衣服皱了还能熨,如果你摔到的话,我还得陪你在这里再拍一个片子。”
时九的心脏没由来地一动,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睛看向前面的路,绯红的唇抿着,显得有些严肃。
时九走得很慢,其实与她而言,无论多疼都没有关系。
对于一个自虐型人格的人来说,疼痛感反而是活着的证明。
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走路,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她已经开始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害怕明天就会见不到他。
这对于时九而言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但毫无疑问的是,在遇到他之后,她害怕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到了收费处,疲惫的护士说道:“一共三百五十元,扫码,还是现金?”
此时医院的钟上,显示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九。
还有一分钟,就是明天。
看来她的担忧不会变成现实了。
时九不由得唇角勾起,露出了一抹温润的笑,她低头掏了掏羽绒服的口袋,又掏了掏裤子的口袋,别说三百五十元,就是一元钱也没有……
而手机黑着屏,没电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只是在触及他的目光的片刻,转瞬间就收回,目光落在了他的西服领口,没再抬头。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你能帮我付一下钱吗?我会还的。”唇角耷拉了下来,毛茸茸的红色帽子似乎也黯淡了下来。
景止低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笑而已。
他掏出了手机,替时九付了钱,而后自然而然伸出手臂,时九随即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景止的唇角翘起,一抹笑意转瞬即逝,正色道:“走吧,送你回家。算是今天你运气好,平常我这个人是不喜欢做好事的。我叫景止。”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并不好闻,时九惯来是不喜欢的。
而此时她却轻轻地笑了,没有半点的勉强,只是想笑而已。
她知道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而她的名字则是简单的多,也无趣的多,时九,时家老九。
时钟指到了零点。
“你叫什么,怪女孩。”他问道。
“时……林梓。”她轻声答道。
“骗人的?别想骗我,你还欠我钱呢。你真名是什么?”
“没骗你……我叫林梓,双木林,桑梓的梓,是个钢琴演奏者,我会还钱的,景止。”她低着头,不再看他。
脚踝上白色的绷带刺眼极了,比红色的毛线还要扎眼,医院灿白的灯光也让时九觉得不舒服。
时九转着受伤的那只脚,足尖在地上点了点,嘀嗒,嘀嗒,挺疼的,但她还是不开心。
她想要在他面前,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只是他而已,只要他而已。
她会喜欢他,超过世界上所有漂亮易碎的雪花水晶球……
尽管,于她而言,他也只是个刚刚交换姓名的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