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江湖上发生了几件大事。
为首的一件,是北京大名府的梁中书送给岳父蔡太师的十万贯生辰纲被一伙卖枣子的商贩截了,押送生辰纲的杨提辖也不知去向。
这第二件,则是人称及时雨孝义黑三郎的宋押司半夜性起,将新纳的外室妇人阎氏捅死,吃了人命官司,逃亡在外了。
来往柴大官人宅院的过路好汉偶然间提起此事,也只道似乎是因为那个妇人不守妇道,给宋押司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这才做出气炸心肝之事。
夜色渐浓。
武松照例,随意用手兜揽了一下身上的绵袄,将缠在腰间的麻绳又紧了紧,又转了个身,冲着一个背风的柱子靠拢去,拨了拨放在面前的铁钎里的炭火。
炭火上跳动着数点的火星,但不怎么济事,只那冷风仍从衣襟处,袖口缝拼命钻了进来。
此刻约莫到了一更天。四周的亭宇阁楼,成林槐柳,打麦场里成群牛羊鹅鸭影影绰绰,令人看不真切。
但见那柴大官人,柴进招待贵客的宴厅仍旧灯火通明,想必此夜又有贵客降临。
武松随手拨了几下炭火。
想当初,他也曾受过柴大官人此等厚待过。
起初投奔柴进之时,柴进闻得他一身神力,大喜,给他取了料子,裁了衣裳,只想见他与其豢养的宾客们比试拳脚功夫,教他开开眼。只是他知晓自己的气力,唯恐收不住气力打伤了对方,比试时只是刻意点到为止。
但那群豢养的宾客们却看出他不愿动手伤人的心思,渐渐开始在柴进面前诋毁中伤,说他一旦吃多了酒,便会不分青红皂白,动手伤人。
那柴进空有一副仿效战国孟尝君的外表,里子却是识人不明,用人不察的空架子,偏听偏信那些小人的谗言,虽仍不曾赶走他,却渐渐的疏远冷落了。
三个月前,他不慎染上了疟疾,竟然无处寻的一处避风安稳的宅院歇息,只得暂时靠在走廊里背风的地方,借一铁锹炭火取暖。
可叹那柴进,以为自己花费了无数金帛,收留聚拢了一群江湖上的好汉,却不知那些人只是将他当作随时提款的冤大头,并不是真心跟随,暗地里还会讥笑柴进钱多人傻。
他也曾几次提醒柴进,关于那些小人平时心口不一的行径。但柴进却以为是他为了泄愤,故意搬弄是非,诬赖他人,还道如果不是你心生怨念,那么多人怎会单单说你一个,都不说你的好?
既然此人不识良佞,他也不再白费唇舌,索性再不做声。
只待等疟疾养好,便寻个由头向柴进辞行。
武松打定了主意,便想趁着此时夜风稍停,再多休憩片刻。却不料一铁锹炭火劈头盖脸地兜打下来,头一偏,下意识地躲过。
一股冷冽的气息从武松周身迸发出来。
他抿直了唇。
旁边跟随的一个小厮吓得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