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喝了个烂醉如泥,一向爱干净的他趴在自己又脏又乱的桌子上,最终不知在胡乱地念叨着什么,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才算拼凑出那翻来覆去的一句话。
“不祥本身没有错。”
他不甚在意地笑笑,随后遣人将那醉鬼拖回他自个儿的屋子睡去。
那女婴的出生终归没有带来什么毁天灭地的灾难,只是有些变化悄悄发生着,刚开始谁也没有在意这些不起眼的事情,看任谁也绝不会猜不到后面那些事情。
姑获鸟自从被他从扶摇山捡回来后便一直陷入沉睡,直到那公主出世的一个月后,它忽然就恢复了原形,那小小的精致的鸟笼卡在它庞大的身躯里,他自睡梦中被它痛苦的呜咽声吵醒,他看着它奋力地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身上厚重的羽毛哗啦啦地被扯掉,三个脑袋倒是挣脱到了笼子外,疼得直咧嘴,只是那脖子却卡在了里面动弹不得。
钟凝看着滑稽的一幕,毫不客气地扑哧一声笑了。
姑获鸟委屈巴巴又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笑得放肆,冲他怒目圆睁,一张嘴竟是个姑娘的声音。
“你……笑什么!还不快把老娘放出去!”
虽然它说自己在沉睡中似乎隐隐感受到主人的召唤,这才运足气势醒了过来,正准备舒展一下身躯,没想到……
它甚是委屈:“明知道我长得这么庞大还不知道给我准备个大点的鸟笼……”
它虽然恢复了原形,却还不能化作人形,在这里迟早会被人发现,钟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离开。他向兄长提出的时候,兄长倒是什么表示都没有,一脸冷漠的随便点个头就算同意了,也不知道意思意思挽留一下。
钟凝看着兄长胸口包着的厚厚一层纱布上隐隐冒出的鲜血,沉默地听着两人在偌大的殿堂里,却只有一人紊乱的心跳声。
他随便找了块风水宝地建了座阁楼,马不停蹄地做了一些木偶人来使唤。那姑获鸟总是无聊到要去院子外的树上逗虫子,到草坪上逗蛐蛐儿。
某一日他从傀儡室的桌子上醒来之时,入眼的一个巧笑嫣然的姑娘,一袭白衣,笑眼弯弯,额头中央的朱砂甚是显眼,映着她笑靥如花,活泼可爱。
“我叫明月。”她笑嘻嘻地冲他打招呼。
她不经他同意便擅自给这阁楼起了个名字,又嫌这里太冷清枯燥,总是找了机会溜出去,直到傍晚才知道哼着小曲儿回来吃饭。
他这明月阁的傀儡术渐渐传了出去,明月似乎特别热衷于给他搞宣传,他随口起的沧海宗师的名号全凭她一人之力越传越神秘,总有一些误打误撞的人类找到这个地方,以为是寻到了仙境,便诚惶诚恐地要前来拜见他,而他统统闭门不见,后来索性将入口全封了,造了两个力大无比凶恶无比的傀儡护卫守好大门。
偶然听明月说凡界有些人因生老病死、流离失所而失去亲人、爱人,他们后半生都会在痛苦和绝望的回忆里渡过。他终究还是心软,应承了那些人的苦苦哀求,罢了,若是简简单单一个木偶人的存在能够让他们好受一些,那这场自我欺骗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明月失了一身修为,他便勒令她好好地磕三个头,他便收留她做徒弟,管吃管住。他勒令她重头修炼,否则哪天再像上次那样遭人追杀他可就懒得再管她了。可明月不喜欢这些冷冰冰的玩意儿,总是雕了一半便做不下去了。
“还是从前和主人在一起快活啊。”她总是唠叨着从前的主人如何如何带着她游历千山万水,见证三界百态,活得那叫一个潇洒恣肆,畅快淋漓。
“你怎么就是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里做这些假人啊?”她总是撇撇嘴,一边丢下那些硬邦邦冷冰冰的木偶,一个人搬了张藤椅坐在长廊上晒太阳,一边不屑他的工作。她吹了悠长一声口哨,晃着二郎腿,眯着眼睛享受着洒在身上的阳光,“你应该去凡间,人类生命短暂,所以每个人都拼命地想要灿烂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