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年级组甚至全校的大部分报纸看完之后都会收归龙哥,他家里堆得都是各个年份的报纸,统一用木板压得板板正正,一点褶皱没有。这份痴迷来自哪儿曹笙不知道,只当是年岁大的人养成的习惯。
多功能教室里五班班委在带着干活,他班负责这块。同是艺术生俩人经常在一起上课,曹笙问了几句他想报哪儿而后推开仓库的门寻找何老师的身影。
小仓库基本只由何老师自己打扫,平时不让学生进。这里放置着舞狮用的狮头、皮影箱、各式传统乐器、甚至还挂着一件京剧的戏服。何老师是音乐老师,上他的课这些东西都是教具,无论是歌曲、戏剧他都能给你演绎上八九不离十。
曹笙敲门站到门口的时候,何老师正在箱子里翻找着什么。带着厚厚的老花镜都有些看不清,两撇山羊胡子上沾到不少灰。
“何老师,您去班里找我了?”
“没,我开完会出来碰见你们班班长陈文续了,他出来倒水。我就告诉他下课让你来,省的我去了。没啥事儿,给你样东西。”
好一通翻找何老师才从他层层上锁的旧木箱里翻出要给曹笙的东西,那是件傩戏面具,经久不用存放时间长,上面的漆面斑驳脱落不少,但总体没有皲裂破损,仍旧能瞧出面具上刻画人物的神态。
“听叶老师说你想考中戏?”
“对,自打在您这儿知道话剧之后对我的吸引特大。尤其老舍的《茶馆》,我虽然没现场看过但是光看书就很意犹未尽。我和云姐商量过,我的文化课分数足够,剩下的就是看艺考分数和面试了。”曹笙对于话剧的痴迷不亚于她同桌追星狂的程度,假期有空父母就带她出去看些小剧场的演出,99年的迎接千禧全校联欢会上曹笙还和同学一起编排了一出话剧。
对于曹笙这样热爱话剧何老师极为感动,多次在曹笙觉得自己天分不够的时候鼓励她。
“师生一场没什么好送你的,要是你真能走到面试那步,拿着这个面具去。今年有位主考官是我曾经的学生,他不会给你开什么后门,以你的优异走后门太羞辱你了。但是他会在你进学校后好好教你的,不会让你走上那些小戏子的歧途。”何老师摩挲着面具,他弯腰太久有些累,坐在了木箱子上。
“谢谢何老师谢谢谢谢,这太贵重了,我不敢收。”曹笙诚惶诚恐,局促地站在门口不敢把面具接过来。
“有啥不敢的,这东西你拿出去卖都没人要,哪儿贵重。我不能帮你开啥后门,老师没那么大能耐。我就是希望你能成为名好演员,就像帮我实现梦想似得。你也知道,我要不是摔断了腿,恐怕就留在省剧团了。”
“我太怕辜负您了。”
“又要开始自我否定了是不,快快快拿着面具赶紧干活儿去,还有十几天才高考呢,别搞得跟在我坟前哭丧似得。”
何老师笑着说出这些话,捋了捋胡子上的灰。曹笙接过面具鞠了一躬就跑走了,她不敢看何老师托付梦想的眼神。年轻时何金元这个名字冠绝三江,祖上便是戏剧行当中的大家,他自幼耳濡目染天赋卓然。曲艺团和戏剧团为了争抢他没少费劲,话剧进入中国后掀起的新风潮中何金元是弄潮儿之一。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本应声名鹊起的他在排练时从布景的楼梯上高高坠落,摔断了腿没办法正常行走。省文联多方联系,最后把他安排在千林中学当音乐老师,算是落得个衣食无忧的后半生。
曹笙现在那个劲头颇有当年他在上海接触到话剧,兴致勃勃赶去看后来参与排演的样子。这是座小城,他希望能捧起一个有同样梦想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