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岚依甚有自知之明,她爹本无官位,年轻时是京城一普通货郎的独子,与她娘亲是青梅竹马,娘亲家商户家世比起他爹这个货郎之子好太多。
但因着娘亲是姨娘所生,姨娘体弱多病早早便丢下娘亲撒手人寰,虽从小就寄养在大夫人手下,但性子耿直倔强不懂得讨好当家主母。
待娘亲及笄后爹一上门提亲,大夫人便马上应下这门亲事,过了三月便将娘亲草草嫁出闺阁。
她爹成亲后继承家业,家族生意在他手中做的风生水起,几年后竟成了京城屈指可数的富商。
当年她娘亲怀上大哥的时候,苍理开始推行了一年捐官制度,每人只有一次捐官机会,最高可捐个正七品的京县县令。
她那除了做生意时瞧着还有几分精明能干在家却严重妻管严的爹,某日睡落枕了,早间起床时突然一脸高深莫测的与她娘亲商量着必须让自己的孩子脱离商籍,花点银子捐个官,两人一拍即合。
她娘亲觉着既然要捐官宁可多花点银子也得捐个高一点的官职,但他爹怕官场公事太繁琐,影响他行商这一兴趣爱好。
她娘亲双眼一眯,在她爹欠淡定的眼神中“提点”了一上午,下午临出门的时候她爹再三向她娘亲保证绝对以及肯定不会捐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九品之流。
只不过她娘亲忘了一句特别通俗的俗话叫做无商不奸,她爹果然没捐个九品之流,只不过捐的是个京县从八品主簿的小文官。
比九品高了那么一点点,平日里也不用点卯,只每年年底开个总结会,平日里做什么都自己安排。
虽是芝麻小官也没有实权,但好歹有了官碟,以后孩子出生直接入官碟便也算是官家子嗣。
不过为着这事他爹活生生吃了大半年的馒头、稀粥,直到她大哥快出生的时候才换的餐,直到现在她爹都从来不吃馒头,偶尔喝一碗粥也必须是荤粥。
再后来她娘亲怀上二哥的时候,恰逢洱河发大水,邻近洱河的平永州,灾民无数、饿殍遍野,当时的平永州府衙已然发不出粮食。
平永州巡抚及衙役差点被饿疯的饥民给活生生煮了吃,那年朝廷刚安抚好源岭县地震的灾民,还修建了移民村,正值国库空虚,皇上又急又怒却又寻不到解决之法。
那日她爹因着那年的生丝生意盈利颇丰,请几个朋友喝酒喝到兴头上,不知谁提起这个话题几个人越谈越激动,越激动就越热血。
几个人趁着那股子酒劲大半夜跑去户部衙门狂击鸣冤鼓。
那几日户部上至户部尚书下至为户部倒夜香的大爷,差不多在彻夜议会,讨论着怎么才能用不多的国库存银解决此次水患及水患引发的一系列灾情。
本就情绪暴躁的一众户部官吏齐刷刷的对着被衙差带进府衙的醉醺醺的几人。
户部尚书道是酒鬼闹事,举起惊堂木正待大发雷霆,她爹衣袖一甩,姿势甚是潇洒,朝户部尚书跟前一站。
“下官蔡稷雍虽官居末流,但下官愿捐出一半家产,救助水患灾民,为我苍理之平安喜乐出一份微薄之力!哈哈哈!”
“稷雍兄古道热肠,快哉快哉!草民赵宏英虽家底稍薄,但草民愿捐三分之一家产!”
她那平日里在锦衣外披层补丁衣日日喊穷的杨叔,特豪迈的双手叉腰,拿出新华街街尾豆腐西施吆喝的架势,“二位仁兄如此豪爽,在下又岂甘落后,兄弟我也捐三分之一家产。”
据说第二日酒醒之后杨叔生生落了一场老泪,病了七日,当然这是后话。
户部尚书正愁资金短缺,见此三人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救星,甚是欣喜的邀三人去尚书府再饮一番,并上折表三人之功。
皇上下旨升她爹为京县从七品县丞以彰表其功劳,因着赵宏英、杨昊二人本无官职在身,依据律例只封为下县正九品县丞。
三人之事在皇上的默许下及户部尚书的有意推动下被广为流传。
真是酒壮人胆,这事放平日里他们三人是绝对不敢做出头鸟的,出财是小事,得罪某些对此次事件装聋作哑的达官贵族可就事大了。
在皇上将三人之事的有意推动下,京城的大小官员及一些商户便不好继续事不关己。
多多少少都捐了一些出来,最后竟真的累积起一大笔赈灾款项,总算是解决了这件焦头烂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