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正在讲近日发生的稀奇事,楼中坐满了人,形形色色,什么人也有,气氛热闹极了。
说书人卷起指尖,指向空中,神情激动,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众位可知,近日城南、城北、城东的城墙上,可张贴了什么?”
这酒楼中多是些三教九流,不少人不识字,因此张贴了什么,还真没注意。说书人见没人出声,只得自问自答道。
“是今上的罪己诏!你们可知,这可是风国开国以来,第一次出了罪己诏啊。”
说书人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吊足了台下听客的胃口。果然,见他迟迟不说,底下有人着急,已问了起来。
“今上到底为何颁发罪己诏?前朝的敬帝,犯了滔天大罪,几乎亡国,在群臣的施压下,才不情不愿的发了罪己诏啊。”
其他的人听他如此说,也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对啊,咱们今上年岁尚小,又有摄政王与三师辅佐,出不了大错。前段时间,为贺公主大婚,还减了赋税呢。”
“今上与公主还不爱奢华,与那些世家贵族实在不同。怎么如今竟发了罪己诏呢。”
那说书人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收回手指,敲着膝头,合着节拍,嘴中也抑扬顿挫起来。
“话说,今上为显与公主亲厚,赏赐了公主丰厚嫁妆,居半数国库之多。虽则公主未作反应,但素来简朴,不敢生受,因此郁郁寡欢。”
“对此,今上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于是,为开解长姐,痛定思痛,颁布了罪己诏。你们可知,昭上的内容是什么?”
台下的人们,早不耐烦说书人卖关子,都起劲儿叫他说下去。说书人只得收了那一套,直接说道。
“诏曰:朕闻长姐,因嫁妆丰厚,居半数国库之多,恐不能受,而日夜忧惧。又因爱惜幼弟,不忍苛责,而一味忍耐。朕与长姐,从小流落民间,慈母早逝,只与长姐相依为命。”
“长姐微末之时,为照顾幼弟,体会了万般民间疾苦,因此,素来简朴。朕身为幼弟,又素来与长姐亲厚,却不能体察长姐心意,乃朕之过。”
“朕只以为,长姐于朕有再造之恩,摄政王乃朕肱骨之臣,朕应当重赏,乃显亲厚,不料适得其反,冲淡长姐出阁之喜,乃朕之罪。”
“朕常向长姐承诺,愿诸事从简,造福百姓,如今却自毁其诺,是朕之错。朕登位之时,誓要爱民如己,勤务政务,励精图治,为百姓谋福利,今朕大兴奢侈,毁其誓言,是朕之责。”
“朕痛定思痛,惟愿悉数改之,以平长姐心中忧惧,以慰百姓之心。朕在位期间,愿禁苛暴,减杂税,止擅赋,力本农,再封摄政王许墨为爱民侯,以明休息,思富养民也。”
“若朕此次错失,上天不愿宽恕,朕愿一力承担。只愿皇天,万莫怪罪长姐,万莫伤我臣子与百姓。”
台下的都是寻常百姓,听了这罪己诏,难得的静了下来,心中也难免震撼,却说不出来什么,但对顺帝与公主的好感,达到了从所未有的高度。
其中的一人听了,没头没尾吼了一句。
“今上竟同咱们一般,称呼公主为长姐呢。”
顺帝的罪己诏,并未咬文爵字,而像一般百姓人家,称呼容华为长姐,令人倍感亲切。这人只是寻常百姓,偶然听闻今上也如此称呼,只觉震撼。
“今上还祈愿黄天,万莫怪罪长姐,万莫伤我臣子与百姓。这话听了,心中舒服极了。”
旁边有人插了一句嘴,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在我看来,公主大婚,陪嫁丰厚,本是常事。却不料公主体恤百姓,日夜忧愁,今上怜惜长姐,立刻反省自躬,勇于承担,并愿为此遭受天罚,此等姐弟情深,令人万分动容。”
有个年轻男子出了声,他看着不满二十,目光温和,面容清隽。站在人群中,如一卷月光,清润莹白。
“不愧是识字的,说出了俺的心思。以后要是需写书状,便去你的书讼摊上找你。”
年轻男子色旁边,有个粗脸男子回了话。那男子腰大膀粗,看起来凶恶,言语却有礼,其实是个憨厚人,平生最敬读书人。
年轻男子回了一个笑过去,缓了缓心神,便继续朝粗脸男子讲道。
“今上这罪己诏情真意切,把缘由经过缓缓道来,谦逊讲理,无一分刚愎自用之心。诏的内容平淡真实,不咬文爵字,平常百姓也可听懂。亦不避讳身世,知道生活艰难,体恤民情,对百姓之苦感同身受。实在是难得。”
周围的人都被他引了注意,都看向了他。年轻男子有些腼腆,却也还是娓娓而谈。
“诏中提到的‘禁苛暴,减杂税,止擅赋,力本农’的一系列政策,真正的利国利民,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而今上此等的政治抱负,必定会让真正想为百姓做实事,渴望大展抱负、建功立业的官员以及能人志士,对今上刮目相看,说不定,心中已隐有归顺之意了。”
“今上小小年纪,就这般重情重义,爱民如己,仁厚节俭。公主也节俭成性,体察民隐,不事奢华。同时今上与公主又这般情深意厚,互相体谅,乃天下之典范。”
楼中的人,包括说书人,都听得津津有味。酒楼里除了那年轻男子的声音,再无其他,连店小二上菜,都轻手轻脚了。
其实,不光这个酒楼都在谈论顺帝的罪己诏,全部津安都在谈论,并且,很快便传遍全国了。
只各家滋味不同,天下百姓与读书人,到处传诵,奉为美谈。而各个世家贵族的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不论如何,顺帝与容华之民望,达到从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