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因祸得福,竟得了几天安生日子。
那天夜里,许墨醉酒放肆了些,弄伤了容华。因伤得重,得养几天,倒让容华过了些舒心的日子。
可这舒心日子还没过完,这叶康城便也乱了,粮荒未过,又闹瘟疫,百姓苦不堪言,城中自然动乱不停。
叶康城因冬日里闹了饥荒,把春日里拿来播种的种子都给吃尽了,春耕无望,自然没有秋收,那么粮荒就过不了。
起先,许墨为了缓解饥荒,特别出了诏令,默许了女子作为菜人。
许墨这法子只是饮鸩止渴,同类相食,终遭恶果,城中起了瘟疫。
城中感染瘟疫的人,先是奇痒难熬,常在粗糙的树干和石头表面不停刮擦,直至身上血肉模糊,仍不能解其痒。
奇痒过后,便是剧痛,其后站立不稳,继之瘫痪,连吞咽都不能,只得日夜嚎叫,活活饿死。
许墨为了这次解瘟疫之危,竟不辞劳苦,亲去蝶谷,寻来了幼时救过他的怪医—陈首林。
怪医医术高明,为人孤高,一向不爱理闲事,也不知许墨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请动了他。
不仅如此,那怪医还带了许多谷中的人,就连最得意的大弟子沈寻都带了来。
那怪医在查勘瘟疫之时,发觉得瘟疫的人,皆是食过菜人的人,没食过菜人的,根本沾惹不上。
一回来,怪医便摇头叹息,大叹说同类相食,有违人伦,这才招来天谴。
他说完,似乎还不过瘾,竟当着满院的人,指着许墨的鼻子骂道:“小兔崽子,你这馊主意可害苦了人啊!都多大人了,竟还要我这个老头子给你收拾残局!”
“小王八犊子,你知不知道,同类相食,会招来多大的祸根!想不到你居然糊涂到这个份儿上!”
这话里话外,都在责怪许墨,甚至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容华听这老怪医中气十足的骂声,愣在了原地,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许墨,被人骂了,不急不恼,还挤了个笑模样。
可容华却笑不起来,据她所知,城中活下来的人,大多食过菜人,没食过的极少。
这城中的女子几乎都被食尽了的。
换句话说,叶康城会死大半。
想到此处,容华没再理会怪医的骂声,而是走远了几步,埋着头,不愿让人瞧见她哭了。
自己无用,没能替那些惨死的女子报仇,却不想那些女子倒以己之命,发出了最极致的诅咒。
可叶康城的百姓,也是风国的子民啊。
若不是朝廷无能,未能替他们解饥荒之困,谁又愿意蚕食鲸吞同类?
容华心中思虑万千,借着瘟疫之事,又勾起了回忆,想起了被当作菜人的时候,心中深埋的剧痛惊惧又爬了出来,让她忍不住涕泪交横。
“姑娘,快别哭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随后,一只手递了过来,手中躺了一块手绢。
容华来不及擦泪,就从悲哀中脱离出来,望向了来人。
这人容华认得,却没说过话,只听许墨与他的谈话,晓得他是怪医的大弟子沈寻。
沈寻许是认不得她,因许墨从未向他们提起过她,见了她又像瞧个空气似的。
她自己想多知道瘟疫的消息,一味跟着许墨,倒像个他的婢女。
“多谢。眼中进了沙,止不住的想哭。”
容华接过了手帕,就着手帕擦了泪,轻描淡写的说了个谎。
沈寻看出来这是个谎话,倒也没拆穿,只柔柔的望着她:“姑娘,你的手前阵子受过伤吧?”
容华缩回了手,神情恍惚,这手是刺杀许墨之时,折断了的,现下虽被养好了些,却总使不上力。
她为了那一时意气,泄露了自己,招了许墨防备,让许墨提前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