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默默地看着他们,笑得恬静淡泊,像个局外人,乐见其成。
到了校门口,方杉杉和秋分不同路,就先走了。钱亚岁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你家不是在那边嘛?”
钱亚岁一愣,随后信口一答:
“我今天去我小姨家。”
秋分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生气?”
这话接得十分流畅自然,面对秋分的反问,钱亚岁腾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难道......我和方杉杉.......”
我故意和方杉杉聊得火热,冷落了你,你就不生气吗?
后面的话自动卡在喉咙,被他咽回了肚子。他尴尬地一笑:
“没什么,我开玩笑呢!”
“无聊。”
两个人并排往前走,胳膊时不时相互摩擦,撞见又分开,分开再贴合,仿佛一场无止境的拉扯。
“你真的不去北京?”
秋分点点头。微小的动作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钱亚岁用余光打量着她的侧脸,路灯微弱的光亮洒在她的苍白的肌肤上,比白日平添了几分温暖柔和。
“那你想去哪里?要离这里多远?”
秋分眼眸低垂,细细斟酌片刻。
“南方吧,我喜欢南方,最好靠近大海,有海风,有海浪,有海鸥....
可以骑上单车无声拥抱海风的湿润;
可以脱下鞋子光脚感受沙粒的粗糙;
可以看海鸥在蓝天白云下自由翱翔;
可以听海螺来自海洋深处的温情呼唤;
可以朝大海孤独呐喊,它可以包容我们肆无忌惮的嬉笑,宽容我们毫无预兆的愤怒,慰藉你我们千疮百孔的灵魂。”
秋分张开双臂,难得像个十八岁少女一样怀揣最美的期待,踮起脚尖,敞开心扉,准备拥抱未来。
“文科生真厉害,排比句张口就来。”
秋分横他一眼,不理会他煞风景的调笑。
“你快乐吗?虽然你很多时候都在笑,但你的笑更像是你的面具,把真实的你完完全全遮挡了起来,让人看不见,猜不透。”
钱亚岁突然幽幽地开口。
秋分沉默不语,看着一片落叶从树梢飘落,像折翼的蝴蝶,停在钱亚岁的黑发之中。
她踮起脚尖,把落叶拿下,放在钱亚岁手中,一边淡淡地开口:
“不能说不快乐,也谈不上快乐,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快不快乐去衡量做与不做。快不快乐生活都要继续。
反正快乐也不是人生必须拥有的,又不是白米饭,没有就会饿死。
很多哲人不就是因为悲惨的经历才悟出了那么多真理?”
钱亚岁望着脉络清晰的叶片,小心翼翼地把枯叶握在手心,生怕一用力它就会破碎。
“这么说你正在迈向哲学家的境界?”
秋分淡淡一笑,并不理会他的调侃。
“可人活一世,短短数十载,不追求快乐,还要追求什么?”
“活着本身就是老天对我们的馈赠了。我怎敢奢求太多.......”
明明是十八岁的年纪,语气却沧桑得恍若八十岁老枢。
“林秋分。”
两人应声回头,文宗正踏着单车朝他们缓缓而来。
钱亚岁停在半空的手瞬间撤回,紧张得一时间无处安放,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有没有被文宗看见。
“文宗,你骑车怎么还在我们后面?”
文宗勾起嘴角,笑着看着她:
“今天我值日啊,要等大家都走了关好灯,锁好门,所以就落在你们后面了。”
文宗和钱亚岁的目光相接,两人皆是浅浅一笑,暗流涌动。
“这是袁仲春的表弟,钱亚岁,你应该见过他吧?”
文宗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老实得秋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钱亚岁倒是没在意,朝他点头致意,伸出手。
“你好,我是钱亚岁。”
“你好,我叫文宗。你哥的好朋友。”
两人交握的手停顿在空气里,不知是谁先暗暗发力,一场无声无息的战斗莫名其妙地打响。
唯一的观众不明就里,完全没有嗅到硝烟的味道。
两人眼睛眯着,暗自咬牙,笑里藏刀。直到唯一的观众觉得气氛不对:
“我们赶紧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秋分装作若无其事地把两人粘贴的手掌撕开,然后率先而去。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转而匆匆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