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愈近,黄昏便早早降临,冷风却是一刻也不肯停歇,就连街集上也没几个人想忍受这般天气,莫说宫里那些娇贵的主儿了,偏是那些苦命的奴仆,还要劳作在黑夜。
“咳咳……”虚弱的咳喘声回荡在这静的可怕的破木屋里,少女斜倚在窗边,瘦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十三四岁的年纪,原该是花儿一般的娇嫩,可她却犹如风烛残年,瘦小的瓜子脸黄黄的,没有润红色,这是标明着缺乏营养的痕迹,她穿着厚实的小棉袄,外面罩着一件紫红色灯芯绒罩衣,可能是不够长了,袖口和衣襟下边都接了一截相同颜色的新布。
“吱呀――”
开门声响起,星诺缓缓转过头,瞧见站在门口的小丫头,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哪知又是引得一阵咳嗽,这副孱弱的病体,确是让她很不适应。
“星诺姐……你的病又重了?”九谣慌忙把门关严实,阻挡了门外的寒冷。
“咳咳……阿谣,咳……你最近忙……就别来看我了……”看着这个小丫头刚做完染房的活儿,一来就又忙着帮她剪火烛,掖被子,自然也心疼。
九谣拿着剪刀的手顿了一下,却只是一下而已:“星诺姐,先前你病了的时候吴姑姑不是叫你在上房好生修养吗,怎么又移来这个破院子,回去我便同姑姑说……”
“阿谣!咳咳……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七公主之前也指太医来看过了……咳咳……咳……”许是说得急了,便又咳起来,星诺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干枯的双手覆在胸前,眉头紧锁。
当下九谣就丢下了手中的剪刀,忙忙扶着星诺躺下:“星诺姐,你别说了!”
星诺却忽然笑起来,握紧九谣的小手,缓缓开口:“阿谣,痨病……治不好的……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痨病……
那一瞬间,九谣感觉如坠冰窟,那两个字如恶梦般敲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即便当时她尚年幼,却清楚的记得――家中唯一疼她的阿娘……便是因痨病而故!
霎时,泪水就要涌出,九谣却抬起头,倔强地忍着,拥住面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少女,握紧了双拳。
她抬手抹了一把溢出的泪水,压抑着哭意,九谣的声音有些沙哑:“星诺姐,我不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去找七公主……我让她找最好的太医!七公主一定会帮我的,我们……”
“阿谣……”星诺努力支起身子坐直,扶着九谣肩头,颤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阿谣……听姐姐说,别去麻烦七公主了……她帮了我们够多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怕是撑不了几时了,你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出宫去……你不该……咳咳!……不该将大好年华花在这个地方……”
星诺的声音很急,很低,断断续续,九谣摸着她的背,不住地点着头:“星诺姐你别说了……我知道……”
星诺还想说什么,可是在这一刻,她却只想贪恋这个小丫头带给她的温暖,眼角也已经濡湿一片。
九谣离开的时候已经入夜,早已到了她去地牢的时间,她调整好情绪,她匆忙去厨房取了食盒,一如既往地偷带了点心。
可是……在她经过她工作的院子的时候,却分明看到一个人影离开,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她的心间,当她打开门的瞬间,周围似乎并无意外发生,她终于松了口气。
可当九谣走近染缸后后,仿佛血液也凝固了……装在染缸中已快制好的绿色染料――竟变成了灰黑色!
染缸四周还撒了不少的炭灰……九谣只觉得耳中嗡嗡鸣响,先前在星诺房里忍回去的泪水这下是真的爆发了,那抹小小的身影在沉寂的夜色中被深深淹没,只留下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九谣从未感到如此绝望――事关太后大寿,她怕是活罪免不了,甚至死罪也难逃了!
而此时的地牢里,司空宸正靠在墙边闭目休息,碎发散落在额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地面,忽然间,一个黑衣男子自阴影中走出,在司空宸面前单膝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