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街上，药摊前，江亦乔正整理着药材，九谣则在一旁写着药方，而实则，她的思绪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明明如往常一样出来行医，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莫家她定是要去一趟的，只是如今已过了将近十年，且她离开时年纪尚幼，搜寻遍了记忆，她也堪堪想起原先的莫家在京城东边的芜城而已。

若实在不行，她只得寻七公主和楚轩阳帮忙了，可她实在不想再麻烦他们……

说起来，六年前她逃出宫后陛下本对她下了必杀令，以至于整整三年她都留在山上，直至三年前，楚轩阳西北赈灾有功，名声大噪，陛下许他一个条件，原以为他的条件是回江渝，不想竟是将这难得的机会用来帮她，不管当时陛下是否大怒，总归是答应了的，不过，她也因此留下了抹不去的奴籍。

这些她自是不可能亲眼所见，都是七公主说给她听的，她知道过程必然艰难，他却肯为她做这么多，楚轩阳对她而言，是朋友，是恩人，倘使他日后有需，她绝对在所不辞。

“啊……我在想什么啊……”九谣有些头痛地揉揉额角，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时，一位少女缓步走来，身穿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看似简洁的装扮，却无处不显示着优雅，一顶长帷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的面容，九谣却能清楚地看到她那双不明意味的双眸。

电光火石之间，一段段熟悉的记忆片段将一个身影与眼前的少女重叠，九谣故作无意地垂眸开口：“两位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的身后随着一个看起来同她一般年纪的劲装少女，眉宇间充满英气，却被覆盖了半张脸的红斑煞了风景。

那位白衣少女坐到九谣对面的椅子上，两个遮着面的少女，就从彼此的眸光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熟悉感。

“神医，小女近日总是心神不宁，头痛难耐，可是染了恶疾？”龙锦月微微笑着丝毫不惮地与九谣四目相对。

这个表情她忘不了的。

九谣面纱下的唇也勾起一抹弧度，伸手装作无意地帮她把脉，可感受到她的脉象后，却有了一丝惊愕――如此混乱的脉象，也不知她如何活至今。

她的血液中，存在着不下二十种毒物，毒性却都被巧妙地中和了，而且至少存在了十几年……她才多大啊，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时，龙锦月忽地将手抽出抬脚将夹在两人中间的桌子踹向九谣，九谣一惊，心中再次抱怨自家师父没教她武功，这下可好，距离这么近，要完……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冲向她的桌子被阻拦了，回头，江亦乔站在她身后，手里提着已经要散架的椅子。

“呵，莫九谣，没想到啊，几年未见，你怎的堕落到要一个小姑娘保护了？”龙锦月依旧笑得灿烂，她知道，早在对视的那一刻，她们就彼此认出了对方。

江亦乔没有了往日看起来的柔弱，将手中的椅子丢到地上，皱着眉头开口：“你吵到我睡觉了。”

对面的龙锦月和江菱岚却在彻底看清江亦乔的面容后脸色突变，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惊，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江菱岚居然有些颤抖着开口：“你……你叫什么名字？”

江亦乔看了看她，红斑几乎覆盖了她半张脸，根本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可是，在那一瞬间，她的心中却有一下钝痛，她装作无事，也没有搭理对方，而是像往常一样开心笑着整理物品：“阿谣，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们回家吧。”

龙锦月也不会强留下，她颇为高傲地对九谣打了一个响指，转身离去。

自刚才起，江菱岚便有些魂不守舍，只是木木地走在前面，龙锦月皱着眉头，回头望了望已经走远的九谣和江亦乔，忽的开口：

“看来，你劝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莫九谣，而是她身边那个小姑娘。”看到江菱岚脚步一顿，龙锦月满意一笑，继续道，“她似乎与你长得很像呢，莫非她就是……”

“够了！”江菱岚转过身来，脸上竟挂了两行清泪，若仔细看，那块骇人的红斑居然变得斑驳，淡了许多，她咬着下唇尽力平复情绪，眼神中闪过一道狠厉，“别告诉我哥，不然……我会杀了你！”

龙锦月扯扯唇角，无所谓地笑笑：“与我没什么关系吧，我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而已，不过……我倒是想到个不错的计划呢……”

“我劝你善良……”江菱岚愣了一瞬，似是知道她的想法，有些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龙锦月却挑唇一笑：“恕难从命。”

――――

芜城，乘马车行了足足一个时辰，已然是晌午了，九谣缓缓走下马车，看着记忆中的那个简陋的土胚房――似乎多年没有人住，早已风化得不成样子，颓圮的墙边，还有她儿时种下的，已生的旁逸斜出的桃树，这个季节，正有粉红的落花随风飘落……

九谣心中五味杂陈，虽然早想到这个结果，可到底是有些难受，周遭荒凉的不成样子，曾经繁华热闹的小街，竟人去楼空。

“哇……阿谣，这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江亦乔看起来很感兴趣，对什么都新奇，左看看右瞧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