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窃宗门至宝者,当逐出郴山!”
老掌门语调铿锵,竟不似有半点玩笑之意。
赵从容当即愣住。他盗取神剑为实,可却是为了人族大业,并无半点私心。如今北方初定,他立马便回宗门归还神剑。料想即使不能功过相抵,至少也会从轻发落,万万不曾想到掌门师尊严苛至此。
“时至今日,以你现在的修为,早已不在我之下。还留在郴山作甚。去吧,这就下山,去追寻你想要的自由。”
赵从容咬牙,哽咽道:“师尊,从容或许不羁,但绝不敢有负郴山,有负师尊!师尊数十年的养育之恩,郴山数十载栽培之义,点点滴滴俱在从容心口。如今您让我与郴山、与您一刀两断,弟子虽然不孝,但犹记得恩义二字。万望师尊收回成命!”
老掌门深深凝望,最后点头:“当真?”
上当了!
一看掌门师尊满意地点头问询,赵从容立时反应过来。
从一开始的厉声呵责,到后来谆谆教导,再到最后的逐出宗门威逼,由硬到软,再从软到硬,再到最后的转机,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掌门师尊精心设下的套。
“既如此,我给你第二条路走。”
“接下这掌门之位。如此,你便名正言顺执掌日月清光剑,执掌整个郴山!”
老掌门的声音如洪钟灌耳,在屋里久久回荡。
他已经在这掌门之位上待了三百多年,三百多年的苦心经营,让他身心俱疲。尤其是日渐衰老的身体,时刻提醒着他是时候该卸下担子了。而赵从容,正是他一手培养的接班人。
以赵从容的天赋才情,整个郴山、乃至整个大明估计都找不出第二人。老掌门也一度很得意,为自己能有这样的传人而自豪。可是万万没想到赵从容对掌门之位根本不感兴趣,反而视之如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就像那自由自在的风,随性从容、潇洒不羁。
这十多年老掌门用尽手段,威逼、利诱、恐吓无所不用其极,偏偏赵从容就是油盐不进。就连镇山之宝日月清光剑和乾坤白垩盔的威能和用法,也在几年前为了诱惑赵从容告诉了他。谁知道这小子诱惑是被诱惑了,可是依旧不肯就范。自己老底都透给他了,可他倒好,掌门之位不接,反而偷了神剑就跑,在外面潇洒从容,闯出偌大一片名声。
这次好不容易让他逮着个机会,决计不能轻易放过他!
赵从容高举神剑,默然,长跪不起。
还是老样子啊!
“要么接任掌门,要么滚出郴山!”老掌门一拂袖,转身不再看赵从容。
“师父!”赵从容抬头,言辞恳切:“师父身体康泰如昔,再执掌郴山百年绝无问题。弟子顽劣,生性放浪不羁,完全无意掌门之位,又毫无管理之才,师父何苦一再相逼。论才干,诸师弟中不乏经营善断者。若师父执意退位,大可从他们中选优择贤。”
“赵从容生在郴山,长在郴山,若将来有一日败亡,惟愿长眠郴山,与山上那清风明月作伴。无论功成也罢,名就也好,也不管世人如何评判,赵从容始终是郴山的赵从容。”
“但掌门之位,从容断不会接!”
老掌门脸色铁青,十个指头根根刺进肉里。若说先前还有几分做戏之嫌,而现在则是真真正正怒从心起,几次欲要发作,握着的拳头也是紧了又紧,终是忍无可忍。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思过崖,三十年!三十年之内,不要让我看见你!”
赵从容没有再说话,双手捧着神剑轻轻放在地上。那日月清光剑仿佛知晓即将被他遗弃,自剑鞘处溢出点点红光,似是不舍,似是哀鸣,又好似惋惜。
赵从容对着师尊背影摇摇一拜,倒退起身,徐徐退出了门外。
老掌门背影落寞,本就有些佝偻的背看起来更弯了。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看画像,抑或根本什么也没看。直到赵从容离开很久之后,他也没有转身。
从天启殿离开以后,赵从容回到七师弟的无伤院,俨然仿佛交待后事一样,把一切跟花生交待的清清楚楚。
至于为什么,赵从容没有说,花生也不敢问。只是师父静静地在院子里坐了一夜,他也只好陪着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赵从容眼看李应飞已经好转了大半,烧也全退了,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也懒得跟陆无伤和花生打招呼,直接纵身而起,转眼便消失在天边。
只留下呆呆望着天空发愣的花生。
“放心吧,对你师父来说,这是常事了,哈哈。只不过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有了你们作为羁绊,怕是这几年没那么好过咯!”陆无伤见花生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忧,笑着摆了摆手,安慰道。
***
赵从容走后第七天。
经过陆无伤的悉心照料,李应飞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按照陆无伤的意思,在赵从容面壁的这几年时间里,花生和李应飞两师弟就暂时住在无伤院,这里人多又熟悉,大家都可以帮着照看。
然而花生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执意要带着李应飞回山顶小阁。因为那里,是师父在郴山唯一的居所。而现在,也是他们两师弟的家。
陆无伤拗不过固执的花生,只好亲自带着他们过去。
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地方。
小阁位置孤绝,比陆无伤的院子还要高出许多。考虑到两个孩子的承受能力,陆无伤一路将速度放得极为缓慢,从早上出发,一路飘飘荡荡,时不时停下来歇息,一直到夕阳西下才终于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