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骂田语桑,老周更像在发泄多年的愤懑:
“你睁眼看看,现在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国外买个二流子曲子,三流歌手唱,下流营销推,这就是乐坛!”
“流行全是馊泡菜味,嘻哈叼着生青菜当熟肉,摇滚,哦,国内没有摇滚!”
“这就是乐坛,这就的是你惦记的乐坛!”
“还想做石子,做你!我告诉你,乐坛早没了!现在就是片沼泽,你跳进去,连个声儿都没有!”
“音乐早死了。”
败犬组合的队长是公认的饶舌帝王,老周虽然唱hk,但多年搭档,精髓学了个十成十。他语速又快,内容又狠,田语桑给说得心虚气短,不知怎么回嘴。老半天,艰难挤出一句:“不是的。”
他声音很小,但是坚定,“音乐没有死。”
“只要做音乐的人还在,音乐就不会死的。”
他倔强地盯着老周,“如果我们一直抱怨,一直置身事外,音乐才死了。”
老周笑得前仰后合,老半天才止住。
他又给自己倒了酒。
他喝得仓促,有一大半从嘴角撒出来,他也不擦,任它们滑下他肥腻的脖子,打湿衣襟。
他看起来又脏又落魄。
“给老子滚,咳,咳”
他指着大门,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他呛到自己了。
他不是没撒过酒疯。
之前的日子,上午,中午,下午,在没营业的酒吧,他把自己灌到酩酊大醉,然后在舞台上唱歌。
好像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只是他的观众迟到了。
他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
田语桑不生气,只是和小周一起担忧地看他。
好半天,他才恢复正常。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却没喝。他把黑色塑料划拉到眼前:“老子上次给你还债,棺材本都赔出去了,这钱我得留着。”
小周急了,“叔,田大佬早把钱还请了。”
老周只是盯着酒杯,“这是利息。”
追光灯在这时转到他们这边,把琥珀色的液体照的晶莹剔透。田语桑以为自己会生气,但他没有。
他只是想,这回该怎么勾兑。人头马的主人一定能尝出来吧。
他看着老周,想到自己小时候,电视里那个孤傲清冷的少年。
那时该去败犬的演唱会的。他想,就算撒泼打滚也该去看一次的。
“你怕了。”
“如果真的对音乐绝望,你早回老家养老了。”
“你害怕失败,又不愿放弃,才天天在这里折磨自己。”
“你怕了。”
留下这句话,田语桑离开了。他没忘记带走陈佳音的外套。
外面的温度比之前更低了。田语桑穿得不多,冻得哆嗦。
只有手臂是暖的。抱着陈佳音的外套,田语桑想,贵也有贵的道理。
黄昏将至,天空被晚霞晕染的通红剔透。对田语桑来说,这是个陌生的时刻。平日的此时,他不是在睡觉,就是还没醒。
他茫然四顾,好一会儿,才想起回廉租公寓。k作文网kzu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