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临近傍晚,已经有人陆续赶到驿站。
谢直一看,嚯,还真都是读书人,一个个穿着对襟长衫,看着还挺像回事。
不过看着看着就没意思了,无它,没熟人,这些汜水县的青年才俊,要不就是在县学进学,要不就在家苦读,认识谢直的不少,可谢直还真一个都不认识人家谢三郎就根本没上过学,上哪找同学去?别人认识他,也基本都拿他当社会小流氓看待了,没事见面躲着点,省得谢三郎抢你帽子。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没劲,谢直无聊之中,转身就回了驿站,干啥去?奔后厨,找吃的去!
他可是知道,甭说后世那种高档的酒会了,就是后世那种最普通不过的商务宴请,也没多少人能放开了吃饱的,有多少人光鲜亮丽谈笑风生之后,回家泡方便面的?现在这次驿站饮宴,说是要为王昌龄选徒,据说刘县令还要带着一帮子县中官员出席,你就想想吧,一帮穷学生,和县高官、公安局长,以及县领导班子一起吃饭,能放得开吗?
所以,还是在正式开始之前自己吃饱了最实在。
他走了,却有人来。
杨龟寿。
站在驿站门口,抬头,盯着大门牌匾上的“汜水驿”三个大字,不由得有些澎湃。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原本正亦步亦趋地前行,没想到杨龟寿突然停步,差点撞到他的身上,即便及时停下,那也是相当狼狈,不过这位却不以为意,看看杨龟寿,又看看驿站牌匾,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立时叉手为礼,对杨龟寿恭恭敬敬地说道:
“今日饮宴,以表哥的才华,必将大放异彩,这汜水驿,正是表哥名扬天下的肇始,大郎,为表哥贺!”
这位姓柳,单字名放,在家行大,乃是谢家柳氏的兄弟、杨家柳三姨的哥哥,柳家二郎的独子,仔细算起来,和谢直的二哥谢正一样,和杨龟寿都是表亲。
杨龟寿被柳放一句说道心坎上,不由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以手虚点。
“大郎,还是你会说话,正中杨某下怀啊!哈哈……怪不得这一辈的亲戚之中,只有你我二人最为投缘。”
柳放嘿嘿一笑,用手一领,还特意弯腰弓背,学那寻常人家的引路小厮一般,“杨少爷,请!”
杨龟寿又是大笑,一把搂住了他的肩头,“大郎,你我表亲,又交心良久,何必如此?苟富贵,勿相忘啊。”
柳放也是一笑,却稍稍站起了一些身形,让杨龟寿搂得更舒服些,故作谄媚状,说道:“日后正要仰仗表哥提携!表哥还请放心,如有差遣,绝无二话。”
杨龟寿笑得很是开怀,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脸色却转向阴沉,“如此说的话,今日饮宴之上,恐怕还真有一事……”
“表哥但说无妨。”
“据我听闻,今日饮宴,那谢三蛮子也要参加……”
柳放听了一愣,“今日饮宴,不都是读书人吗,他谢三……”随即哑然一笑,“就算他来参加也没什么,毕竟谢家在汜水县乃是首屈一指……怎么,表哥还怕他谢三郎抢了你的风头不成?”
“就他?”杨龟寿把嘴一撇,极其不屑地说道:“不是我瞧不起他谢三蛮子,他认字认全了吗?我听我家大姨母说过,当初要不是我大姨夫捏着棍子教他认字,他现在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更何况他启蒙学字竟然用得律疏,哼,说他是读书人,简直丢了我等读书人的脸面……”
“那表哥的意思是……?”
“平常日子也就算了,不过今天乃是读书人的盛会,他谢三蛮子既然敢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杨龟寿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能放过,一定好好折辱他一番!”
“这个……”柳放一时之间楞是没接上话,他自然知道谢直和杨龟寿之间的恩怨情仇,甚至在杨龟寿在九岁时候被谢直揍得哇哇大哭,他就在两人身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杨龟寿竟然把小时候的那种无谓争端带到今天的饮宴之上,想了半天,这才说道:
“表哥还请三思吧,那谢三自然不算什么,但是他终究是谢家的嫡系子弟,我家大姑母、你家大姨母如今正是谢家的当家娘子,今日你我要是真让他下不了台,可不仅仅是他谢直一个人丢人的事儿,还是让谢家的丢人事儿……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大姑母的份上,要不就……”
却没想到杨龟寿却冷冷一笑,“这你便有所不知了,今日羞臊谢直,正是大姨母的意思!”
“哦?还有这事!?”柳放真的愣了。
“不错!谢家在汜水首屈一指是没错,但是你也别忘了,他谢家还分了大房和二房!具体事务不便多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那就是,即便你我今天羞臊了谢三蛮子,谢家也绝对不会找你我二人的麻烦!”
“要是这样的话……”柳放的眼睛眨了一眨,然后再次摇头,“还是不妥啊……”
杨龟寿怒了,说好的“但有吩咐、不敢不从”呢!?前后还没两句话的功夫,你这就忘了!?
柳放一见他怒气上脸,赶紧说道:“我说不妥,不是因为他谢直,却全是为了表哥着想!
表哥请想,今天你我前来驿站,所为何来?
对啊,乃是为了拜师王少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