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府中动身离开之前,太师特意着内侍捧来衣裳铠甲与二人换上,王顸此刻才觉出全身上下沉甸甸。如此说明西魏工匠制作铠甲仍尚沉稳厚重,远非江陵工匠所追求那般轻巧与精致。
杜牧耕同样是崭新的亮银甲,腰上佩了宽厚的钢刀。
霸城门内有兵把守,不得随意出入,蔡佑前去与守卫士卒交涉。杜牧耕拉马靠近王顸,低声问道:“这……若去了汾州,我还没……亲手杀过人,你说,我们要杀人的么?”
二十大几的男人,如何问出这等愚蠢问题?
你没杀过人,难道我自娘胎中落地就是杀人放火的一把好手?
王顸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刀,说:“这刀,嗯嗯,长安城里的匠人,手艺不错,摸摸这份量,这手感,可比大梁国的强多了。江陵李家的那些工匠,唉……”
“江陵李家的工匠们,滥杀一个都是罪,”杜牧耕像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又问:“陈儿洒呢?这个时辰,也该进了西府见过太师了吧?我们三人,只有一条心才可成大事!”
可成大事?你想成多大的事儿?杀掉宇文泰,你来把持西魏的朝政么?王顸不语,其实也是因为心中烦乱得很,被逼迫到了这一步,还说什么杀没杀过人?在被人杀死之前,若能杀人,那也算是不亏本的买卖!
杜牧耕说:“一让我穿上这铠甲,如何我就觉得要杀生呢?你说,杀生是不是不好?”
王顸还是不语,心中却在嘲笑。
看看城外头的兵马,哪一个不是杀过人流过血的?你不过是在寺庙里读过几卷兵书而已,能活着回来就很不错,就是你耶娘老子前世修来的福分,你还想成何等大事?
王顸见蔡佑折身回来上了马,知道定有紧急之事,连忙打马跟了过去。三人的马前后相跟随着,穿过狭窄幽深的城门洞,马蹄下面的铁掌与石板路的撞击更令人心悸。
有冷冷的春风从城门外土原上吹来,挟带着泥土解冻麦苗欲返青柳枝舒缓之时的温润沁甜气息,却又令王顸愈加觉得身上的铠甲冰凉透骨,头上铜胄更是无比沉重。
自打离开江陵以来,尚未完完整整地睡过一个囫囵觉,这是如何劳顿之宿命?浮想至此,难免觉得心寒如霜。两军交战,生死攸关,宇文黑泰如何就认定我与他诸子同赴前线?若全军被歼,我岂不是死得冤枉?
行过方柏木并排钉成的吊桥,护城河外乃是一片开阔平地,人影移动,战马嘶鸣,却非想象中那般灯火通明,仅有城门两端角楼上有几盏灯笼,昏暗中勉强能望见众将士铜铁胄顶上的花翎。
不远处,所有士卒将帅都在马上,却听得风吹得战旗呼呼直响,而听不到一丝人语。王顸知道,惟有训练有素之部伍,方能在大敌当前之时实现疾速集结,又无惊弓之鸟般慌乱与喧哗。
蔡佑下了马,一名武将马上向前禀报:“三万将士兵马,已全部集结,柱国大将军特派末将通直散骑常侍贺若敦前来,请将军明示交接事宜。”
贺若敦?复姓贺若?还是单姓一个贺字?文学大enxu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