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昂又说:“此地再往前不足五里,即是两条并行溪流,源头皆是黄河支流,往年这溪流在清明之前,还是干涸见底,卵石遍地,如今却是春水泛滥,河滩泥泞,人难过,马难行,不是天险,胜似天险,这就是天助!天助谁呢?”
这是在卖关子么?还是鄙视这群人的智商?王顸盯着辛昂,突然觉得北国所选斥候参军,当然都是些沾上毛儿比猴儿还精的货。
辛昂说:“天助哪一方,当然还要看智谋与人和。”
韦孝宽的脸上渐露笑容,却又难以掩饰那么一丝丝得意的神态,高声说道:“为将在外,一举一动,皆关乎千万将士性命,岂可想当然?岂可纸上谈兵?岂可轻举妄动?岂可想当然?”
众人皆沉默,只听得护军将军与护军校尉在指挥一众士卒分头行动安营扎寨。辛昂又道:“大将军有言在先,待将军部署妥当,还请将军与帐中人等前去商议今日攻守诸事。”
韦孝宽打马奔到护军将军面前,轻声耳语几句,又打马回来,对辛昂说道:“进君贤侄先行回大将军帐前,我等稍作安排,即刻前去。”
如此而言,进君,乃是辛昂的字。既然韦孝宽这般称呼他,足以说明平日里对其万分赏识。
斥候参军辛昂打马而去,殿后护军将军前来禀报:“弩机三百部已运至军中,请将军明示暂存何处?”王顸一听,心中激动不已,凭这三百部弩机,平定义川城当不在话下。
难道,这些弩机乃是宇文太师与陈儿洒面谈之后,众匠人连夜打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师,若能听从一个陈儿洒之建议,哪将是怎样的胸襟与气魄?我的舅爷湘东大王殿下何日才能拥有这般境界?
韦孝宽的心情不错,他说:“装在车中,随时待命,看大将军如何调度再做吩咐。”
军中上下级之间,原来还可以如此融洽?王顸暗暗对比江陵城里将士兵卒,想从中找到差距与区别。杜牧耕倒是大开眼界,此前不过是兵书上得来一些行军作战之见识,今日一见将军如何处理军务,方合纸上得来之理,实在浅显得可笑。
韦孝宽对殿后护军安排妥当,又对宇文毓道:“我等四人前去大将军帐中便可,届时你与江陵使团二位宾客各抒已见,不必拘礼。”言罢,三人扬鞭打马向北疾速而行。
片刻功夫,行至三里地开外,但见辕门立起,军旗列列,草绿色军帐错落排开。众士卒,脚步匆匆,喂马造饭,安置车驾,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韦孝宽等人来至赵元贵大将军帐外,王顸一眼看见了军帐门口的宇文震。难道,这就是宇文太师次子之本来面目?迎风飘荡的镶有斗大“赵”字旗帜下面,他目光漠然,神色惊恐,额头暗淡,总像是担心什么意外发生。
太阳正从军帐东边坡地上榆树林空隙处高高地照耀过来,有散碎光线洒落在宇文震的苍白脸颊上,更加衬托的他脸上没有光泽。看上去,宇文震的年龄并不比王顸大多少。不知底细之人甚至会误以为,他比王顸要年轻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