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面上露出微笑,有些自豪,而又怀念似的说道:“我给你打了一套五凤挂珠钗,你在寿宴戴上,一定能艳压群芳。”
有什么用?
能叫鲁家遭到报应,受法伏诛,还是能让如宋简竹一般的人家沉冤得雪,让那些被逼死的人死而复活?
“你出生时,赶上雪天,江姨娘不知给你裹厚些,被人一路抱来,小脸冻得煞白,我一看便知,这长大了至少也是个乌发雪肤的美人。”
“后来,你果然是有造化的,被记作嫡女,被赐下凤冠,我把你抱来养着,原没想那么多,是你自己争气,忍着不要糖吃,忍着熬夜读书。”
“那些名门的贵女,哪个有你这般心气?”
老夫人难得的追忆往事,越说越高兴,不住的手舞足蹈,比划来去,仿佛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孙女,仍在自己的膝边绕。
十几年的光阴,倏然流过。
她也曾横眉冷对,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丧夫丧子,顶着压力执掌内宅,费尽心思教养孙女,早就将她的全部精力耗尽。
当初风姿卓然的少女。
早被时光熬成了俗人。
邵佑嫣哑然无语,一腔热血蓄积起来的力量,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而此刻,全部烟消云散。
沉默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那些故事,那些道理,不都是祖母教我的吗?”
“我只教你懂,没教你做!”
老夫人的声音郑重而严肃,并不大,却像敲响了一顶铜钟,连带着邵佑嫣自幼在静慈堂学的道理,一一敲碎。
她目露惊愕。
祖孙对视良久。
最终是邵佑嫣先败下阵来,目光移向一边,有些狼狈的问道:“祖母就那么肯定,鲁家被揭穿后失势,一定会连累邵国公府的名声吗?”
“不是邵国公府,是你!”
老夫人坐直,恢复了平时的威严气度,不容置喙的说道:“太后恶极丹阳长公主,你很容易受到牵连,好歹太后信佛,你又被慧远大师记为弟子,总算能让人稍微安心。”
“如今寿宴在即,皇上又极有孝心,连牢中死囚的问斩日子,都往后推了些,你偏在这个时候惹事,往枪口上撞。”
“我年事已高,总挨不到邵国公府破落时,可你才多大,跟皇家结下这个心结,怕以后讨不得苦吃吗?”
逞一时之气。
那些被帮了的人,能记到几时,无非当时感激涕零道几句谢谢,之后便抛之脑后,各过各的。
就为几声不值钱的谢谢。
拖累了名声,冒着跟皇家结下心结的风险,哪个读四书五经的,年轻时没热血上头,做过这等蠢事,就连她自己也是。
如今老了,才知不值当!
才知后悔!
邵佑嫣自是不服,但也知祖母心意已决时,自己是说不过的,顿了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若是孙女甘愿付出代价,祖母可”
“不行。”
没等她说完,老夫人便斩钉截铁的拒绝,甚至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失望,痛心疾首说道:“以前是我错了,你毕竟年纪尚小,有些事还不知道利害,不能万事都由着你。”
话已至此。
便是各执己见,再无商量的余地了。
邵佑嫣不喜做无用功,掩下心头失望,暂且将这个话题掠过,问道:“我在鲁家打听到,他们在祖母身边,安插了一个会鬼画符,或许是道士的人,祖母准备怎么处置?”
静元师傅。
想到这个人,老夫人眼神一眯,闪过狠戾之色,淡淡说道:“自是悄无声息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