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在大荒山遇到无垠的时候,他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了。
“你快要消散了。”司命本来就是来寻无垠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违背界规想要帮他。
精怪若是消散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因为精怪没有转生。
“我知道。”无垠倚坐在一棵树上,连站起来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面前的司命和离忧苦笑道:“请仙君和公子恕罪,无垠只能这般见过仙君,见过公子。”五音抬起手拱了拱,知道自己行礼怕是都行不好,就先行告了罪。
离忧是大荒山的守护者,给了他们这些精怪庇护自然也是该行礼的。更何况自己违背界规,仙族是界规的守护者,这次司命之前在辛孔易面前没揭穿他,无垠心中是感谢的。
界规是仙魔各界共同制定的规则,规定任何族群不可用原始形态出现在人族。想要出现在人族只能用人族的形态。而且只能通过转生消除记忆方可来往人族。只是这条规则有一个漏洞,就是只对想要到人族的仙魔妖几族做出规定,如果像司命这般被人族之人的执念所求的不算入其中。
这些许万年即使仙魔两族对立,也从未对界规做出过修改,更没有谁公然违背界规,甚至若是有人违背界规,会被两族同时厌弃,甚至诛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据说与上古神族有关。
“你呆在他身边还可以活着,为什么要离开?”无垠与辛孔易有着不同寻常的联系,所以即使违背界规,也不会被仙魔两族知晓。而且虽逃不过天罚,但是有辛孔易的人族气息做遮挡,也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现在离开,怕是会受大难。
司命通过何月之事,知道自己就算看过很多画本子,但是遇到事情的时候一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人族是个复杂的生物。现在看来有些精怪也挺复杂的。
至于为什么想帮诛杀违反界规的无垠,不过是因为她对界规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看到我吐血心疼我,我看到他因为心疼我而做的傻事,又何尝不心疼他?我靠他的遮挡不被揭发,但是现在我被界规发现,他若是还要帮我,会被牵连……这样挺好的,让他认为我生他的气,永远不来见我,或许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忘了我,他记性一向不好的。”无垠知道这次幸亏遇见的是司命他们,要是碰到别的仙君,看辛孔易为了一个精怪相求怕是会迁怒他的。
更可况里去之前他预期到因为他现在被天罚,也很容易被人间修行的道士发现,自己怎样无所谓,到时候怕是会连累他。
若是道士心狠些,自己死在他面前,他这辈子都不会放下了,自己是去报恩的,不是报仇的。
“精怪不可以随意发誓言的,你答应他这一世要一直陪着他的,现在离开他所以遭誓言反噬,又受天罚,只是因为心疼他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吗?”司命问道。
“我不知道。”无垠不想解释什么,他想回答是,可是却怕这纯洁的仙君因为好奇人间情爱最后落得不好的下场,又不愿违背自己的心说不是,只是回答不知道。
司命递给了他一颗珠子,说:“这是凌岚,它可以让你暂时避开天罚,大概一天就可以修复好你的身体,现在你愿意说说你的故事吗?作为报酬,我会送给你一个礼物。”
五音拿着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自己的生命其实挺无趣的,他想。但是即使这无趣的生命也希望可以说给别人听,不需要被记得,甚至不需要被理解,只需要听他讲就可以了,至少证明他曾经存在过,道:“其实我们的关系并不有趣,您确定要听吗?”
司命听他答应了,一挥手出现一套木制的桌椅,请无垠坐下后,又看了看离忧,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顺手泡了杯茶,道:“我能看到你们的故事,只是我想听听你讲的。”
无垠接过司命泡的茶,看着杯中被泡的浮浮沉沉的茶叶,道:“那时我刚化形,人形还不能长时间保持,有一次跑到了外面,却化成了原型,我的原型是兔子,没有丝毫的攻击性,有次被人射伤,我凭本能逃走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人族不能接受异族的存在,尤其是我们这种传说能迷惑人心的精怪。我遇见了一位十分美丽的姑娘,她救了我,将我带回了她的家,她总是跟我说话,我忍不住化成了人形……”说着,无垠或许想到了那位姑娘忍不住嘴角勾起。
“她被我吓了一跳,但是说我能陪着她说话她很开心,她是被娇养长大的姑娘,很是天真。她把我的存在告诉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跟我说很喜欢有人能陪着她女儿,却转身找来了收精怪的道士。”无垠说到这时,慢慢摩擦手中的杯子。
“后来那道士要杀我,她哭求无用,最后我不知她用了何种方法竟然幻化成了我的样子,被道士杀害……我醒来时就在大荒山了,她的丫鬟在我醒了之后告诉我她死了,说是因为她我才被道士捉住,所以她不能让我因她而死,更何况她母亲给她定了一门亲事,她不愿意……后来我一直在大荒山昏睡,我再见到她时,已经过了五百年,她变成了他,他在大荒山迷了路。只是因为道士的法术到底伤了他的魂魄,所以生来就不很聪慧,不过她依然是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好像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情,那次他在大荒山迷了路昏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叫了我的名字,我就醒来了。”
无垠讲完故事,一口饮尽杯中茶道:“我的生命,没有那么多的跌宕起伏,其实说起来甚至有些平淡,就像很多人一样,不同又相似。不同的是我们因为不同的经历有了不同的感受,或开心或难过,或向上或绝望。就像很多人一样一眼望到尾的人生没什么波澜,偶有波折,或许也只是不那么像一滩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