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之夜,一轮血月高悬于天际,像一颗着火的圆球,散发着暗红的光,宛如蒙尘的太阳,掩面狞笑,照得整个暗夜如鬼魅般妖冶幽冽。
这是天火蓝城一年一度的血月升空,着了火似的圆月,像一只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空漠冷寂的瞪着整个天火蓝城,生生的让人无处可逃。
城墙上永不熄灭的天火,在这样的夜晚,更加明艳焦灼,直冲天际,与天上的这轮血月,交相辉映,炙烤得人生疼。
这一轮当空的血月,出现在天火蓝城的夏夜长空,算一算,刚好是第十八个年头。
信仰神明的人们,将每年的这一日当作是天神降临,许愿祈福的日子,大家载歌载舞,竟把这一夜当成了一个神赐的节日,街道上面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尤其是年轻的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这血月底下,私会情郎。
而这一夜的承顺府内,亦是门庭若市。
这天火蓝城中有头有脸,排得上名号的大大小小的人物,全部汇聚于此。大家寒暄客套,打躬作揖,笑脸相迎,不停的给承顺府老太君说着些冠冕堂皇的奉承之言。
老太君满头华发,慈祥端庄的坐在前厅,听着这来往人群的恭贺溢美之词,亦是稳坐于前,面带微笑,处变不惊。
今夜,是承顺府蓝家二爷蓝风冽十八岁的生辰。
这些人明面上是来给蓝家二爷贺寿庆生辰的,暗地里,全部都是来探这老太君的口风,将自家适龄女儿或孙女的生辰八字送过来,以求嫁入承顺府,嫁给蓝家二爷蓝风冽。
她一边打着哈哈应承着这些人,一边看着他们呈上来的生辰名帖,不停的笑着点头称好,却又一边厉声将家里的管家阡越唤来。
“风冽呢?”她轻声向阡越耳语着。
阡越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的她,依旧是一张湿润如玉的面庞,眼角些许细微的皱纹,却衬得这双晶莹剔透的双眸,更加温婉柔媚。
“小二爷他……”
阡越小心的试探着回答:“他说,他身体有恙,不宜见客。”
“是不宜见客,还是根本就不想见,抑或……”
老太君扭头看着阡越,目光犀利,拿着茶杯的手猛地往桌上一放,杯盖扣着杯碗,“砰”的一声,茶水四溅,吓得阡越的身子一抖,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厅里的客人们全部噤声而立,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抑或,是他出去鬼混,到现在还没回来吧!”
老太君故意将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声如洪钟,连站在门外的小厮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扫了一眼全都站起来的这些客人们,满脸堆笑。
“各位老爷大人,实在是对不住。我这小孙子啊,就是我太过于娇纵了,整天除了在外头胡闹鬼混,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人影子。你们说,今日是他的生辰,承蒙各位长辈们看得起,来给他庆寿辰,他倒好,一早出门,玩到现在还不肯回来,确实是对不住各位了!”
老太君一迭声的说着抱歉的话,又低头厉声对跪在地上的阡越呵斥道:
“还不快派几个靠谱的人去找找!左不过就是城东的天香楼、乐游园,要不就是城西的花满阁、聚财庄。反正这城里大一点的青楼和赌场都去找找,肯定能找得到他!”
老太君清了清嗓子,故意拉长了音调,顿了顿:
“他总共也就这两大爱好,还不快去!”
阡越俯首领命,一溜烟的小跑着出去了。
可屋子里的人听完,脸色都有些变得不太自然。
有些干脆就打着哈哈跟着阡越一起走了;有些还没来得及放下贺礼的,直接将东西反手一握,也跟着出去了;还有些赶到老太君的面前,腆着脸,将刚递过来的生辰名帖以各种理由给要了回去……
一时间,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大厅,就只剩下寥寥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