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他的心中一直威风凛凛,淡定从容的大哥,怎么就变得这么脆弱而无助。
那侍卫长估计亦是被大哥这凄惨的样子吓了一跳,怔了怔,却疑惑的看向了满面愁容的阡姨。
阡姨叹了口气,却终是俯首斜倚在床沿,伸手轻轻探过大哥的额头,帮他拭去了额上细密的汗珠,然后才缓缓将一枚扎在大哥头顶百会穴上的银针给拔了出来。
他知道,那百会穴,亦被称为昏睡穴,以前奶奶睡不着的时候,阡姨也这样帮奶奶扎过银针。
当然,他不愿睡觉,不想进入那冰封的梦境之时,阡姨也这样威胁过他,若是再不肯睡觉,她就会在他的脑袋上扎上一针,让他永远待在那冰封绝地再也醒不过来。
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头皮一阵发麻。
可现在,大哥却被阡姨这样扎着针静默的睡了好些天,他边抹着眼泪,边扁着嘴有些绝望的抖了抖,身子不自主的向旁边一直默然无语的奶奶身边靠了靠。
大家敛声屏气的候了一会,才见着大哥的头轻轻动了一动,那一双深邃的眼眸缓缓眨动了两下,伴随着他微弱平缓的呼吸声,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皱了皱眉,又抬手抚了抚额,才深深的吐了口气,淡然而微弱的唤了声:
“阡姨,你来了……”
等到他完全清醒过来,才猛然惊觉这一屋子的人全都直愣愣的盯着他。他缓了缓神,顿了顿,才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
那左手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依稀看得出浸润的血渍,如盛开的花蕊,直刺入他的眼中,触目惊心。
阡姨搀扶着大哥下了床,衣服也没换,便直接跪倒在地。一家人亦全部跟在大哥的身后,齐刷刷的跪在这传旨的侍卫长面前,恭恭敬敬的听候蓝火王的旨意。
那侍卫长手捧着一卷描金的绢丝卷轴,有模有样的念叨了起来。
他已记不得那文绉绉的内容到底念了个啥,却依稀听明白了那一长段话语里,似乎表达了这么个意思:
方叔叔意图谋反,被大哥检举揭发,蓝火王念在大哥忠顺勇猛,特将罚没的方家产业天香楼和乐游园嘉奖于承顺府,并将那同样守卫有功的什么胡将军之长女赐婚给大哥。
他凭着他十岁的认知,还在慢慢消化着这一段话的精髓,却只见大哥“噗”的一口鲜血,尽数吐在了那绢丝的卷轴上,苍白的面容极度扭曲着,颤抖的身子顿失了重心,直直的倒了下去,幸好被阡姨死死扶住,才没在这侍卫长面前失了仪态,亵渎了蓝火王的威严。
阡姨忙不迭的磕头求饶,那侍卫长倒并未揪着不放,只是说了些保重身体的客套话,又摇头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大哥,又细细瞧了瞧他,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们两兄弟倒是完全不一样啊。”这才扔下卷轴拂袖走了。
剩下他们这一家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大哥,却无一人敢出声。
良久,大哥幽幽的缓过神来,才挣扎着起身,冷眼扫过那扔在血泊里的卷轴,却又凌厉的一抬眼,回复了那一贯的淡定与冷寂。
“我要去见宁王爷!”
大哥丢下了这句话,便消失在他错愕的眼眸中。这一消失,便是五日。
他不知道,这五日,大哥究竟去了哪里,找宁王爷又有何用,找蓝火王又有何用。
这五日,没了大哥的消息,却只是传来了方叔叔一家将于第六日午后送往天火祭台,而女眷将全部被打入天香楼,永世为奴的消息。
他不愿相信,大哥会陷害一直将他俩视如己出的方叔叔。
可他又不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