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

一轮红日狞笑着徐徐升起于云梦泽，透过这出月湖面的层层薄雾，缭绕着，氤氲着，飘散着，如烟似幻，如梦似醒，照着这芸芸众生，一派柔和馨暖。

月凛半倚在船舷边，看着这清晨的阳光一缕缕穿过湖中雾气，温暖的洒将下来，轻柔的照在他的身上，却永远也无法照见他的内心，他深如黑瀑的内心。

湖面上波光粼粼，只有船浆荡过的一圈圈涟漪，如一张大网，无声无息的笼罩着整个出月湖，笼罩进他的心底。

此刻，这船上淡定从容的林芮，谈笑风声的孙伯通，闷声不响的无咎，还有一船看似平静，却又捉摸不透的各色人等，就像这平静的湖面般，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内心里却暗潮涌动，波谲云诡，深不可测。

“大祭司满面愁容，似乎有心事，不知林芮可否为大祭司分担一二？”

林芮笑容满面，却又分花拂柳般，穿过层层人群，接过身边小丫头奉上的茶盅，恭敬却又平和的双手奉于月凛面前。

那样子，没有刻意的讨好，倒像是朋友之间的淡然与尊重。

月凛轻轻的接过这茶，平静却又柔和。

“没想到林少主还会相面？”

“大祭司见笑了！林芮在这云梦泽长大，比不得大祭司见过这大世面，只是养成了爱笑爱闹的脾性，见不得身边所关怀之人愁容满面，心事重重。”

他顿了顿，又看了眼一直淡然无语的月凛，拱手继续说道：

“不知林芮这话，是否造次，若是打扰了大祭司的清静，还请大祭司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月凛倒是展颜一笑，摩挲着手中的茶盏，静看着面前这活泼俊朗的少年。

“你倒是和我弟弟有些相像。”

“蓝二爷吗？林芮早有耳闻——这承顺府的蓝二爷，可是少年英才，气度不凡！论文采，论武功，论才智，可都是这天火蓝城首屈一指的，我林芮何德何能，岂敢与蓝二爷相提并论！”

林芮宛尔，笑得眉眼弯弯，更如一阵清风，悠然清雅。

“倒是林少主过谦了——十六年前，月凛第一次来云梦泽，所见的林氏族人，都不似林少主这般活泼健谈，而今这云梦泽也是人才辈出，像林少主这般，不仅拥有林家木秀而直的相貌，更是多了一份灵动与通透，机敏与活泼。看来，这十六年，林族长将这云梦泽倒是打理得越来越好了。”

“大祭司过誉了！我林家其实都是这木头一样，耿直而忠诚，只是大祭司接触甚少而已。林家不论是对蓝火王，还是对宁王爷，都和这树木一样，依附于大地，展叶于苍穹，顶天立地，绝无二心！”

“好一个顶天立地，绝无二心！”

月凛亦沉沉的笑了起来，心里倒是对这林芮又多了一份好感。

“不知现在林族长的身体可安泰？”

“谢大祭司挂怀，我爹只是腿脚不方便，长年卧床，现在有娇妻相伴，幼子绕膝，倒是越来越康健了。”

林芮俯首，眼神中有过一丝闪烁与犹疑，流星样，转瞬即逝。待他言毕凝眸，却又是一派迎风而立的玉质清雅，淡然冷峻。

“哦？”

月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一副聊八卦轶事的模样，不停的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死死的盯着他，盯得他倒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大祭司一向端庄儒雅，淡定从容，可也葆有一颗童稚之心啊——这八卦轶事，大祭司也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