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棺材板般的公寓楼附近的便利店里,先急匆匆地买了一个松茸面包一杯豆浆,囫囵吞枣地交待了早餐,袁夕又马不停蹄地穿过公寓楼前的小广场,只是清晨,袁夕已经能看到小广场上有晨练的老人在打姿势奇怪的套路拳、老爷爷一个人在树林里吊嗓子、以及名为鳞虎和渃羽的一对璧人般的孩子在广场的喷泉边上玩水。
鳞虎似乎想要对袁夕打招呼,但是袁夕却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样子,急匆匆地往地铁站的方向跑去了,袁夕的第一印象让她对这个孩子其实感到相当忌惮,如果有选择,她会保持敬而远之。
跟着川流不息的早高峰上班人群挤进地铁站,袁夕在地铁站服务处办了一张地铁卡,然后按照昨天朝杨暗年问清楚的路线,开始挤地铁先前往数码城。
在地铁上,袁夕还是很难习惯来往不论男女,那种看可爱洋娃娃一般的惊艳眼神,甚至还有人把手机对准她想要偷拍她,袁夕只好背对着人群挤到墙角,避免和任何人产生视线上的接触,唯一令她感到庆幸的是,虽然是如此拥挤的地铁,一直坐到到站,她也没有遇到她恐怖想象中类似咸猪手这样的事。
走入临杨人潮涌动的离火商业街,忐忑不安的袁夕始终低着头看着脚尖的地砖,沿着街道的边缘和暗影处行进,她不敢看任何人也不想看任何人,只是看着身边有一双双形式各异的鞋子从两侧犹如水流般流过,城市熙熙攘攘的喧嚣声落入袁夕的耳畔,都会扭曲成莫名其妙的呓语。
而更令袁夕选择始终低着头不敢观察任何人的原因是,在拥有那双幽蓝色的眼瞳之后,袁夕发现,这座诺大的城市里,黑色的暗影无处不在
拥挤的地铁里,可以从玻璃窗户的反射里看到,对面的座位上坐着脖子折断表情痛苦的女人在捂着脸痛哭。
经过摩天大厦的高楼,会听到头顶有呼啸的风声,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在你的面前变成一团肉酱,四周经过的人们却都若无其事的样子。
哪怕袁夕始终看着地面的石砖,有时也会看到身边有沾满泥土和血迹的肮脏运动鞋经过,抽了抽鼻子,闻到的是腐烂的泥土味。
巨大的霓虹广告炫光牌上,衣冠楚楚的明星,他的脸孔有时候会扭曲成为优雅微笑的异形妖物。
有时就连头顶的天空,会有一条条黑色的触须一闪而过,巨大的阴影犹如云团一般掠过,那体型却宏伟到遮天蔽日。
不可知不可见的异类一直就存在于世俗日常的边缘,只是无人拥有能看见另一个维度的影子。
现在袁夕睁开了她的双眼,她发现整个外面的世界,都被深不可测的恐惧所笼罩,所以哪怕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仍然不会产生任何安全感,相反时刻笼罩在她心头的,只有浓郁的孤绝和疏离之感。
仿佛自始至终都只剩下她一个人,被无尽的黑暗和恐惧所包围。
袁夕觉得,杨暗年所能看到的世界,应该和她类似,所以这才是她呆在杨暗年身边,虽然不适仍然会有莫名安全感的缘故,毕竟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或许是“同类”,然而在人群之中,都注定会是异类。
袁夕随便挑了一家最近的数码手机店,无视店老板唾沫四飞推销的什么折叠屏和科技美学的新概念手机,她随意挑选,买了一台价格1499的平民智能机,颜色是灰色和黑色交错。
然后袁夕临时办理了一个新的手机号,各种眼花缭乱的套餐让她头疼,她只是闭着眼睛选了一个所谓的每月38的学生套餐服务,能够做到基本的流量上网和发短信对于现在的袁夕就足够了,袁夕目前暂时并没有去玩社交软件或者打游戏的兴致。
袁夕只想尽快把今天的任务做完,然后回到她的家,蜷缩在黑暗中静静等候明日的到来,哪怕明日到来的同样是全然的未知,她那个曾经有父母用心建立的“家”同样也早就人去楼空,根本不可能保证安全。
但是至少那里曾经是她和父母所钟爱的家,呆在那里仍然能看到父母过去留下的,活过的痕迹,会让袁夕产生他们仍然呆在身边的错觉,哪怕是这样的错觉,也能让此时袁夕心头的阴霾稍微消散些许,让她觉得未来仍然不会是完全的孤独,和永恒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