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发作了一会儿子,也疲乏了,此刻正闷闷不乐地斜倚在紫檀木雕花凤榻上。
知秋走近了,徐徐地说:“总是这样气恼,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皇后自胸中吐出一口气,语气极尽哀怨“本宫也不想如此。可是后宫佳丽如此多娇,也不知还能保有这后位到几时。本想添了新人,总能分一分全贵妃的恩宠,谁知皇上一个也不宣召。与本宫一样,全都是她钮钴禄氏的手下败将。”
“娘娘休要如此。皇上的心也是肉做的,再对贵妃钟情,也少不了普天下男人爱娇爱俏的通病。只要暗中稍稍安排一二,让新人得见天颜,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皇后喜上眉梢,对知秋道:“没错,你亲自去请高成来。”
高成是自小就伺候皇上的老人儿了,自从皇上即位,便领了总管太监的职,皇上的饮食起居一应事物都由他把控。
隔日,御道。
刚刚散朝。高成半弓着身子,跟着皇上的御辇。
夏日温热,皇上坐在御辇之上已是昏昏欲睡。
高成突然朗声说道:“呦!哪儿飘来的香气,怕是御花园的花儿吧。”
说着转向皇上。“皇上,近几日奴才听说浮碧亭边的荷花开得正好。天气如此炎热,亭内清风徐徐,吹得人好不惬意舒爽。皇上何不去赏一赏?”
皇上双目微闭,已是难掩困意,听到凉风舒爽,动了心思,微微点了点头。
“起驾御花园!”
御花园内的万春亭、浮碧亭、千秋亭、澄瑞亭分别象征春夏秋冬四季。万春亭与千秋亭一东一西,都是方形重檐的亭子,上有伞状攒尖圆顶,四面出厦,构成十二角。浮碧亭、澄瑞亭两亭也是一东一西,均为方形,亭南伸出抱厦一座。
那浮碧亭建在一座单孔石桥上,石桥下一池碧水,水中有清雅的睡莲和游动的金鱼。鱼戏莲叶间,甚是好看。
御辇自石径、石桥上徐徐而来。一丝丝撩人的香气沁人心脾。皇上困意也消了七八分。突然,一缕异香飘然而至,与水中睡莲的清芬杂糅在一起,互相纠缠,最后占得上风。
皇上睁开眼睛,只见不远处有一宫装美人,着浅红色衣裙,环佩叮当作响,足下一双红色花盆底鞋,鞋面隐约看得到颇为新颖精致的图样,正款款走来。
“那是何人?”
高成答道:“回皇上,那是皇上新封的静贵人。”
“噢,刑部员外郎花良阿之女。”
“正是,博尔济吉特氏。”
皇上示意御辇停下,让高成与一干人等原地等着,自己径直往静贵人处走去。
静贵人已行至浮碧亭中,只当不知圣驾已临,背对皇上,轻倚栏杆,口中吟出两句诗:“傲骨中通叹风雨,岂肯昏睡在人间。”
“美人、佳句,真是绝妙。”
皇上庄重深沉的低音此刻融入了一丝轻快和雀跃。
静贵人转身,只见皇上身姿清朗,面色如春,正微笑地看着她。于是佯装讶异,倒身便要参拜。
“免礼。”皇上连忙扶起,说道:“是朕唐突了,破坏了诗情画意。”
适才那股香气猛地袭来。皇上问道:“出门前可曾焚香么?”
静贵人早知道当今皇上崇尚勤俭,宫中一律不许奢靡浮华,更是严禁昂贵的香料。
“未曾焚香,只是嫔妾园里芍药这几日开得正好,于是取了很多鲜花蕊做成了这个香囊。”
皇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玉莲花纹香囊,上头缀了一颗缠丝玛瑙,芳香四溢。
“如此心灵手巧,这香囊不知可否送给朕呢?”
静贵人立刻跪倒,拜了一拜,说道:“请皇上恕罪!不敢欺瞒圣上,这香囊是临别时母亲所赠,嫔妾恐旧物有损皇上,因此不敢相赠。”
“既是母亲临别所赠,是该好好保管,留个念想。朕委实不该夺人所爱。不如,你再做一个香囊,送与朕吧。”
静贵人笑意嫣然,言语中带有娇嗔。
“嫔妾遵旨。”
皇上扶起她,手掌宽厚有力,轻轻触到了她的手心,真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不禁心旌摇曳。
很快皇上在御花园偶遇静贵人之事便成了合宫上下的言谈话语中的奇事。
皇后知道了自然喜不自胜。
永和宫。青郁端坐在妆镜旁,卸下一头钗环,满身绮罗。
廊下,落雨对一个小太监吩咐道:“请个太医来看一看,小主身子不舒服。”
青郁在窗户的边缘缝隙中瞥见小太监一路小跑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两天后,宫里都传遍了,静贵人刚刚引起皇上的注意就罹患了崩漏之症,好些时候都不能承宠了。不仅是宫女太监们,就连太后和皇后都疑心是全贵妃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起初皇上还日日询问,时时赏赐。后来渐渐地就不再提起。
永和宫也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罗雀。
皇后痛惜少了一枚绝佳的棋子,对贵妃的恨意又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