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已经不能等了,”忒妲轻轻叹了口气:“近三年来,我在北地勉力与罗兰周旋,已经耗散了绝大部分的力量,你们看到的眼前的这一只军队,它是不可持续的。”
“还能持续多久?”
“两年,至多三年,我的意志即将消散,北地将失去保护。你知道那些活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如今我只能孤注一掷,彻底解除骑士团的武装,逼迫南方的领主们签下城下之盟。划定疆界,死人与活人将迎来一个长久的休战期。也许那会是你们所说的和解的机会。”
忒妲不再发言,瘫坐在石座之上,就好象从未复活一般。
“小黑,导师说的也有道理,”葛琳达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听她的。”
大局、远景,以数字计算的最小伤亡,忒妲所说的一切都很有道理,可是……
我终于下定决心:“我曾经听人这么说过:一个错误无法修正另一个错误。而一场战争只会带来另一场战争,忒妲,我会阻止你。”
石座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我无法说服你,很好,你有你的原则。”
葛琳达匆忙上前:“导师,你不要这样!”
忒妲再次起身的时候,大理石的王座碎作了飞灰,我立即拔出了剑。
忒妲继续古怪地笑着说:“不用担心,现在的我已经打不过你们。葛琳达,我很高兴此时能够再见到你一面。还有布莱克伍德,我希望你能够坚持你的和解的理想,那是美好的。但是你无法阻止我,我也有我所坚持的道路。”
暗影的火焰在枯骨上燃起,宛如刑架下两百年来从未熄灭的暗火,猛然向四面八方窜起,竟成燎原之势。我抬手欲作防御,韦恩突然窜了出来,他刚才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韦恩一手一个将我和葛琳达扑到,又召唤了出圣盾术将我们笼罩其中。
迅速燎过的影焰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韦恩撤掉了防御,摸了摸脑袋。
忒妲女王仰面倒地,轻飘飘的并没有什么声响。
葛琳达手脚并用爬上前去:“导师!忒妲!你为什么要这样作?”
忒妲女王安静地躺着,已经失了形状,她燃尽了执念,就如同任何普通的燃烬的骨灰。
弗兰西斯慌慌张张推开的宫帐的大门:“不好了!黑哥,你的冰全化了!一场大火烧过……”忒妲女王一击融化了我的冰封禁咒。
偌大的空荡的宫帐经影焰烧过,早已成了灰烬,经弗兰西斯大手一碰,扬扬散落了一地。北风吹过大营,亡者的大军沉默着重整了队伍,也不肯搭理我们,只是带着忒妲的强烈的遗志匆匆拔营向南而去。
葛琳达的撕心裂肺的嚎哭成了唯一的声音,她在忒妲的尸骨上倾尽所有的易容之术,微胖的年轻的女巫,如同平常一样系着浅灰的围裙,用头巾扎起没有妥善打理的头发,就如同某个早晨采药归来一般。
我认为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遗忘者的大军正在向南开拨,如果不及时阻止他们,我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葛琳达——
“滚开!死人、活人,今后你们的事统统与我无关!”葛琳达吼完,又温柔地抱起忒妲,女巫的幻象之下只是一撮骨灰,轻飘飘的并没有什么重量:“走,忒妲,我们回家。天黑黑,不怕怕,小小女孩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