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宁大囧,想来自幼修身遵礼的孙彦筠也不敢越雷池半步,敢写信约她:月上柳梢头,村东头断桥边、歪脖子树下,不见不散哦。
泊宁托着腮帮暗暗头疼,明明可以带个口信,非要抄一首诗,想约人看龙舟还要这么委婉,也是够傲娇的了。
这信要怎么回?泊宁担心的倒不是字迹问题,卖油翁说“无他,但手熟尔”,说的其实是肌肉记忆,弹钢琴、跳舞、骑自行车等无一不是通过经年累月的练习,最终达到不假思索、熟能生巧的状态。写字也是一样,一旦练就自成一格的字迹,即使大脑忘了,肌肉也会记得,不用刻意去控制笔,手腕轻松转动,指尖发力,笔就会下意识地在纸上游走。现在的问题是大脑的记忆没有了,如果古汉语学得极差也就罢了,偏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白白惹人笑话。
人生真是何处不打脸,读书的时候只会和老师抬杠,学数学我能算账,学英语我能和外国人对话,学古文是要和古代人对话吗?这不就真要和古人对话了?虽说平时说话不需要文绉绉的,但书信往来总不好全是口水话吧?遣词造句、语气口吻、修辞方法完全一抹黑。
泊宁下巴支在桌上,双臂垂地,幽幽叹气,感觉眼前光线突暗,方悠悠抬眼一望,门口立着一男子。只见他身姿挺拔,素袍玉簪,风华清雅,微风中衣袂轻扬,夕阳洒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素袍公子缓缓走近几步,微笑浅浅,目光柔柔的瞧着她,如春风拂面,如月光朦胧。泊宁仿佛陷落在软绵绵的云絮里,动弹不得,呼吸不得。
见她只怔怔的瞧着自己,素袍公子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傻丫头,大哥回来了。”
久仰久仰,还好你自我介绍了,不然还真认不出来。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芳春对他的评价还真是太含蓄、太委婉了。
天边的霞光烧得人俏脸绯红,泊宁垂眸低声道:“大哥好......”心中却道,“大哥好生俊俏。”
行川笑道:“瞧着瘦了许多,可是想大哥了?”
按她往日的性子,定要嗔痴娇嗲的说些“日日为大哥牵肠挂肚,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以致日渐消瘦”的话调侃一番,此刻只感觉有人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喉咙里纵有万般言语,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好一会才挣扎着咕噜咕噜挤出两个字:“有......的。”
就这么两个字,还前言不搭后语的。
行川进来时早已瞧见她趴在桌上,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目光呆滞,此时更是神色异样,仿佛失了魂一般。桌上放着一封信,明知君子应非礼勿视,眼睛偏不听话的往信纸上瞥,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这笔迹,是陌生男子没错了;这内容,是青梅竹马没跑了;这神色,是少女怀春无疑了。
泊宁被他盯得心噗通噗通跳,不禁娇羞捂脸,心中唾弃自己:真真是老树开花了!
“怎么?到今日才想起给哥哥回信呀?”行川眉毛一挑,试探性的问道。
傍晚的风凉凉的,哗啦啦掀起信纸,穿过少女的发梢,吹散了脸上的红霞。
泊宁的脑子瞬间清明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毫无印象?这前任离职前怎么也不交接一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