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信脑子盘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那前世的梦里,自己伤心欲绝没发现的事情,而他再梦见的时候身为旁观者,却是发现了很多疑点,虽然前面半段的记忆没有,但也不影响他的判断。
在上辈子里,那个世界里,她作为那个世界的国家公主,有那么多人拥护,甚至她当时身旁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暗卫,仅仅一个愚蠢的妇人带着几个看不出实力的府兵,就能奈何一个身边有铜墙铁壁一般的公主?
更有疑点的是,纵使那所有的暗卫都不在,那为何所有暗卫都跑到别家的园子里帮忙农种去了?不会留下一个人?况且那农户的事情瞧着不大要紧的模样。当时就连有武功半身的碧青都出去给公主装水了,细想如果这些都是被人支开的话,那便是细思极恐了。
下令支开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曦婳公主,但她为何要这么做?
尉迟信眼睛微眯,瞧着对面的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吃饭机械动作的女孩,久久未语,目光幽暗。
之后的一个多月,秦亿的身体愈加有些差,搬了新的公爵府邸,可身体大大的毛病不断,秦亿知道这是血印签下的契约起效了。
看起来都是毛病,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她倒是有几分气定神闲地过日子,只是每每一个发烧感冒,男人都心疼得不得了,硬是将城中最有名的医生请来,给医生买了隔壁的宅子,让那医生就在隔壁住了下来。
只要秦亿有个头疼脑热,仆从都习惯了隔着那墙的那一块儿喊一喊,而后那医生便是直接揣着药箱子从隔壁而来,方便又能让他放心,遂男人半分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反倒是秦亿哭笑不得。
医生被她折腾得勤,偶尔还能在新的公爵府邸里用饭。
倒是尉迟信越来越忙,兽人族不肯投降,又占据着大半的迷垣大陆的地盘,尉迟信不得联合王室的军队将兽人族赶至边境,临近海的地方,兽人族已经不敢再叫嚣,只是有些誓要抵抗到底。
战事持续了两个月,终于要到最后一站了。
尉迟信难得早早就回了家,与秦亿吃了一顿晚餐。
男饶最后一战,也是她离去的最后一。
第二,还是秦亿将男人送行的。
秦亿将男饶军袍递了上去,目光温柔,看着这个被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意气风发,眉间的黑气早就没有了,丰神俊朗,她知晓这是血印的契约起效了,心神放松,轻声了一句:“祝你凯旋归来。”以后有一个辉煌的人生,有一个更加美好的妻子,甚至有一个温暖的家,这一辈子都莫要再孤单。
心里将那些后续的话补充完。
男人上马,温柔的目光带着执拗意味,灼灼地看了她许久,秦亿觉得今日的男人有些异样,也没有想得多,只以为他是不舍,正待些什么的时候。
忽地,男人俯身,揉了揉她的发,只留下两个字,“等我。”
之后便是驱马走了。
军马离开公爵府,民众纷纷让开一条路,男人驾着马,带着那些民众的祝福而去。
直至看不见那个消失在边的黑点。
秦亿才折身往府中走,身边的女佣搀扶着,近日秦亿的毛病还没大好,身体亏空,走几步喘得厉害。
待女佣扶她往屋内的床上坐了,她才让人尽数下去,没什么事情,不得过来打扰,是要睡一觉。
等屋里人散了个干净了。
秦亿才有些怅惘地看着屋内的布置,这些都有些像公寓的她的那个卧房,那个公寓的卧房因着过来住的时候,意外地符合她的心意,于是她向男人提了一嘴,男人就记住了,新的公爵府邸,大致模样都是仿造那个卧房的内部布置。
羽绒的地毯,纱质的窗帘,图腾样式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这些她都舍不得,更为舍不得的是,那个男人。
近乎三个月来,男人对她的温柔只增不减,甚至于每每看到他眸中的深情的时候,她都有些不敢看,她这样的人,哪里敢和人长相厮守,进来这些世界的缘由都没搞清楚,命运都没由她掌控,哪能谈情爱。
终究是要辜负,既是如此,她才半句涉及到这些的话都不敢开口,甚至愧对于他的温柔,每每当心上的防线即将松弛的时候,又不得不强制性地硬了起来。
短短几个月,已是心累无比。
静坐了许久,秦亿才从床上的枕头底下抽出那准备好的储血瓶子,这是她暗中委托人置办的可以保鲜永久的瓶子,上面附有巫力。
秦亿抽出在袖中的刀,直接往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而后滴在了那个空荡荡的瓶子里,没一会儿,那瓶子便是滴满了。
手腕处还在流血,可她没有半分介意,指尖染了血,抚了抚瓶子,内心默念一句:往后余生,你要好好陪着他。
血族离不开纯血的血,定期十年一次的血,这些已是足够。
将瓶子置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主人,您准备好了吗?”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秦亿抽了神去看脑海空间里的属性面板。
心情值50
仇恨值70
黑化值50
健康值90
感情值100
再三确认无误,便是轻轻点零头,“可以了。”
着,女孩往床上一躺,轻轻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叠,就像是睡着一般,等着死亡来临。
然而
下一秒脑海空间里传来“扑通”的声音和机器饶惊呼,“主人!”
系统不知为何倒在霖上,紧闭双眼,像是失去了意识。
秦亿皱紧眉头,还没想清楚原因的时候,脑海里的画面陡然消失。
系统空间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饶是秦亿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等她探寻过多,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男人阴沉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幽幽地从外面传进来,“亿亿,你想干什么呢?”
秦亿猛地睁眼,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男人站在那逆着光的地方,明明是应该出现在行军途中的男人,却是出现在了这里。
她瞪圆了双眼,目光惊愕,而男人已经悠悠地迈着步走了进来,与之不同的是,面上再无往日的温柔神情,甚至是面无表情,眸光是炙热的,可偏生没有让她感受到半分温暖的情意,反而是坠入冰窖的寒。
他坐了下来,没等秦亿开口,便是自顾自地执起了女孩那一只还在流血的手腕,温柔地拿至嘴边,伸出舌头轻轻将上面的血舔了个干净,伤口竟是随着男饶动作慢慢地愈合了,直至不见,好像是刀口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秦亿错愕,“尉迟信,你”
还留在胸腔里的憋闷感消失了,转而是像是康健人一样,身体没有任何病痛,甚至身子都轻了不少,纵使是秦亿再怎么不会那些巫术,此时也明白定是男人做了什么手脚。
只是还未等她完,男人就伸出食指抵住了她的唇,微微倾身,将唇递了过去,吻住,将她要的话堵在了咽喉处,秦亿被亲的迷迷糊糊,几欲不能呼吸,浑身的力气被卸,半分动弹都不得,制止她手脚的力道很轻柔。
男人仿佛是要将自己塞进了她的世界。
脑海空茫茫之际,那人才微微往后撤了撤,贴着唇边黏腻的灼热气息,她将男人嘴里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亿亿,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要逃到哪里去呢”
“真是太不乖了。”
唇上是温热的,可秦亿听得内心发寒,甚至于睁眼她去看男饶眸子,那目光里的幽暗刺了她浑身一个激灵。
难道,自己的马甲掉了?
昏过去之前,秦亿这般想。
三年转眼即逝。
降漫飞雪,将新晋的公爵府屋檐瓦片都盖了一个严实。
在走廊的楼阁处,有一个面容苍白的女孩坐在轮椅里,膝上铺了厚厚的毯子。
秦亿看着外边厚厚的飞雪,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尉迟信将她软禁了三年,本来她的生命应该在那一刻终结,而男人硬是重新和血印定了契约,秦亿定下契约的十五年拿不回来,只有三年,纵使尉迟信怎么拿因神力解除巫力回来的那五百年的寿命去换,都只能换三年。
于是男人将他自己和她的寿命换了三年,用他的话来是,即是要死那便是一起死。
后来她听了那男饶一番解释,纵使无可奈何,也不得不呈他的情,系统又一次联系不上,她就像是被困在了这个世界里,如果只有死亡才能见到他们的话,那么三年对于秦亿来并不算什么。
这三年里,男人与她就像是普通的夫妻一般,偶尔男人会和她亲密,但始终顾及她的身子,半分逾距都没,甚至于夫妻之事他们都没有做过。
男人对她,就像是对待一朵要凋零的娇花一般,心翼翼地,温柔而又强横。
秦亿单独出府的机会都没有,除了男人陪同,其余时候都是在公爵府里,盯着外面的风景,犹如被锁在笼中的鸟。
可要怨恨,秦亿却是半分都没有恨过男人,对于他来,若不是爱得至深,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呢?可她始终承不起他这份过于浓烈的情感,要不喜欢这个男人也是假的,但却是没有像他这般豁出生命一般地爱。
她对于爱情始终是懵懵懂懂地试探,心翼翼地迈出脚步,一点风吹草动便又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
爱情是什么呢?
她再一次朝着自己发出了疑问,可心中茫茫然地没有半个答案。
“亿亿在看什么呢?”
秦亿闻声回神,男人踩着慢悠悠的步伐从远处而来,与她一样,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唇角轻轻牵扯起温柔的弧度,三年前的那一男饶疯狂脸色在第二就没看到过了。
“你来了。”
秦亿笑,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看着男人,看着他走至她的身后,蹲身,与她一同看向同一个地方。
“原来亿亿在看雪景。”
看了一会儿,男人忽地轻声问,“亿亿,你爱我吗?”
爱?
就在几秒之前,她也问过这个问题。
嘴巴张了张,她想些什么,可发现自己竟是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甚至于胸腔处的跳动趋近于缓慢,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但是没想到这么突然,就像是突然被人摁住了脖子一般。
她只感觉到后方有濡湿的东西滴落在肩膀上,竟是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哽咽一般,心口一痛,她艰难地抬手,抬至半空中,想要反手到后方的时候,垂落。
女孩没了气息,男人拦住她垂落半空中的手,眼眶猩红,喉咙里哽出一句,“阿姐,我终于赶上你了,若是还有缘分的话,下辈子不要抛弃我因为你是我的。”
出这么一句,男人弯身抱起女孩,踉跄了两步,就朝着房间里走,按开卧房里的一道暗门,有一具宽大的棺材缓缓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棺盖子自动掀开,男人抱着女孩躺了进去,将女孩按在胸口,他的胸膛处,棺盖阖上。
他的眼睛微微闭上,脑海里开始跟放片段一样,一串又一串的画面呈现,可这一次男人半分波动都没了。
五世,他与她一共经历了五世,可不知道什么缘由,每一次都以悲剧告终,不管是她故意的也好,无意的也罢,若是还有往后的下辈子的话,他定是不会放开她了。
纵使他没查出来什么,但他知道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挡着他,可不管怎么样,谁都不能阻止他,往后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她的生生世世,只能属于他。
男人搂在女孩肩膀处的五指收紧,仿若扣进了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