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听督主吩咐,奴婢特意叫过了戌正之后才动得手,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扫了两条街,还拿了十来个当幌子,包保不会留下半点把柄。”
曹成福一边应着,一边小心翼翼觑他脸色,见厂公大人没言声,也没抬眼,只是刮着茶沫子,知道这是接着说的意思,拿捏准了就好回话。
他放下心来,又往近处凑了凑:“那正主就藏在裕庆坊一处老宅子里,外头平常得紧,要是之前没听着信儿,还真猜想不到。进去的时候,里头留了几个不长眼的守着,等瞧见黄帖子一亮就连气儿都不敢喘了,总归什么岔子也没出。”
“人什么样?”秦恪呷着茶问。
“回督主,人不大,左不过也就十五六吧,身量倒是不差,可也没见模样有多招人,一路到这里都没听哭叫,冷不凄的一张脸,要是照着宫里采选的规矩,八成头一关便被剔下去了。”
没什么出挑,能叫人这般惦记着,还不管不顾地从火坑里往外捞?
底下这帮子小的办事姑且算是牢靠,眼量却还差着点,又在宫里呆惯了,以为这天底下的女人都该是一般模样,一个德性,压根品不出好坏来。
他贴着盏沿的唇向上勾起,浅浅的一闪即逝,有心也想看看一个小小五品大理寺丞的女儿,究竟凭什么能叫皇子放不下。
曹成福见他搁了茶盏起身,就知道是要去见人,暗地里犯嘀咕,心说往常若不是十分要紧的案子,他是几乎从不亲自过问的,这回倒奇了。当下就叫两个番役打了灯烛在前引路,领人陪着绕向后堂。
东厂衙门虽然隐秘,占地却算得上广阔,三进三重,两旁还有几处小院。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间或还有几声闷雷滚过。顺着回廊向深处走,再折向西,不多时便来到一处稍显破旧的院子。里面不算宽绰,院墙却照旧高大,活像个天井,暴雨滂沱而下,更显得阴森森的。
东首廊下有间庑房里亮着灯,门前还有五六个番役把守,见督主来了赶忙都恭敬地退到一边。
曹成福叫人开了锁,秦恪负手站在门口朝里望,那靠窗的案边果然有个人,身条纤细,冷凄凄地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两个内侍目不转睛地盯着,仿佛一眨眼,面前这弱质女子就会突然跑掉似的。
他跨进门时朝旁横了一眼,曹成福当即会意,打手示意里面的内侍退出去,跟着便把门从外面掩上。
来了这半天,案旁的人居然还坐在那儿,别说回头,连动也没动一下。
东厂不比别处,稽查天下,生杀予夺,人人闻之色变,有的还没等进大牢,刚瞧见拿人的驾贴就拉稀了。像她这样的,倘若不是痴傻,还当真有几分胆色定力。
他觉得有趣,索性就负手站在原地,看她究竟能忍几时。
等了好半晌,那纤柔的背影仍是一动不动,泥塑入定似的,倒像把他晾在一边了。
秦恪凛起眸,悄无声息地走到背后,抬手抚上那略显凌乱的秀发。她身子一颤,似乎此时才发觉屋里有人,脸上露出本来该有惊惶。
这反应让他微觉快意,顺势托住她下颌扳转过来,双眼玩味地垂望下去。
那张小脸有些苍白,确实称不上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绝色,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是什么味道呢?
说骄傲不对,自高也不大像,或许应该叫作倔?还是嫌不大恰切,总之就是那么一股子劲儿,明明没要死要活的反抗,却给你不可轻侮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