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生病,记忆中有一次发烧是在五岁那年,父亲带她到镇上打针,尖尖的针头扎进皮肤里痛得她忍不住轻声的哭了,父亲心痛的抱着她直哄,她趴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哭的越发起劲。
后来的记忆里,她几乎没有再生病。
一个人生活时,她偶尔感冒也是喝了两包冲剂后就好转了。
唯一一次严重到去医院的是高三那次。
偷盗事件不久后,班上人组织了一次游玩,还以道歉为由邀请她参加。主任为此特意找她谈话,让她趁着这次游玩的机会好好和大家相处。
最后她去了,去的地方是一个果园,一个很大的果园。她独自一人远远的走在一群同学的身后,看着果实累累压弯了的枝桠舒心的笑。
一群人停停走走到了傍晚,渐渐的,一块走着的人越来越少,她担心迷路只能紧跟着还剩下的十多人。
有人回头瞪她,“伊落橙我们跟你很熟吗?老是跟着我们做什么?”
“她脸皮这么厚,偷了微微的项链也能若无其事,更何况是跟着我们!”
“我们跑快点,就不相信她还会跟着我们!”
“快跑,别让她跟着,有她在我浑身都不得劲。”
……
眨眼间,原地上只有她一人,除开那群离去少女欢快的笑声时不时的传来,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她无心再看风景,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寻找回去的路上,这一找便是找到天开始黑下来。
天彻底黑下来时,她还没有找到出路。
四周寂静得她能清楚的听到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的窸窸窣窣声,一阵风吹过树叶莎莎的响,伊落橙有种错觉,她的身后跟着一只穿着白衣裳的女鬼,女鬼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恐惧笼罩在心头,她疯了一般拼命往前跑着,越跑脚下的声音越发大,心脏急欲跳出空腔的砰砰声,听得她更加拼命的跑。
脚下踩到一根木棍,她猝不及防的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直到现在,她还深深的记得那时候的无助以及内心无法抑制的恐惧。
后来她单脚跳着找到果园的入口已经是深夜了,栓在大树下的狼狗听到声响不断的朝她的方向吠着,近距离听到狗吠声,她心里既有心安又有害怕,不过紧绷着的神经却松一点,那时她这才察觉到腿上的痛有多痛。
果园的门已经已经被锁住了,她在地上捡起小石头往栅栏外扔,外面的狗吠得更加厉害,她听到狼狗激动拉动铁链的声响,有那么一刻,她很怕狗会挣脱了链子越过栅栏扑过来咬她。
直到看守果园的人因狗不同寻常的吠声过来查看,伊落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最后她被果园的人用摩托车送到镇上的医院。
晚上,她睡在医院的病床上想,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回家,若是回家没有看到她应该也会担心她的吧。
想到母亲会担心她,她便有些激动,整夜都在想象着母亲看到她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隔壁的病床住了一个小孩,一大家子围着她打转,她心里不是没有羡慕。
别人见她一个女孩居然独身一人在医院,身边无人照顾,看这她的眼神都带着怜悯。
她不喜欢那种目光,她从来都不需要怜悯的啊!
而且,她不是没有亲人,父亲在天上看着她,母亲也只是一时不原谅她而已。
住院很费钱,当天下午她便出院了。
撑着拐杖艰难的走到六楼,她站在家门口,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打开门,或许母亲就在家里,正在为她的不知所踪而担忧。
念头一上来压也压不下去,她怀着紧张的心情打开门,家里一片的清冷与她离开前没什么不一样。
有些失落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她简单的煮了个面,然后打电话班主任申请办理高考前她在家复习的事宜。
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学校基本已经停课了,她的成绩好,老师很爽快的答应了。
断了腿的她做什么都不方便,晚上她睡得不安稳,骨头又痛又痒像有无数个虫子附在骨肉里啃食,她睡着睡着就痛醒了,然后便是一夜难眠。
夜深人静,总喜欢胡思乱想。
她想最多的是父亲,想他总是宠爱的看着她,想他会把她抛高高的逗她笑,想他让她神气的骑在他脖子上,也会想起他对她说母亲其实很爱她。
她也一直坚信母亲其实是爱她的。
可是后来母亲不要她了。
她曾经以为她会一个人生活很久,在大学毕业后再打拼几年,然后再找个很平凡的人结婚生子。
没想到会遇到顾斯里。
如果现在再让她回到过去孤独的生活,如果……
心里突然钝痛起来,她拒绝继续想下去。
房间的门被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伊落橙以为是钟情,她按了按太阳穴,声音微哑,“谢谢阿情。”
“头晕?”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伊落橙抬头愣愣的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顾斯里。
他好看的眉头蹙了蹙,把手里的碗搁在桌上,他坐在床沿两手一伸,微凉的指腹在她的太阳穴处轻轻的打圈。
伊落橙大大的眼睛看了看他又垂下来,乖乖的任由他按摩,过了一会她才缓缓的开口,“只是有点晕,我待会睡一觉便好。”
女孩唇瓣苍白,脸上也毫无血色,黑长卷发披在胸前,刘海遮住了眉毛覆在眼睛上方,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弱不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