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圣上为三甲分配官职之时,沈经年再次推却。圣上怒斥道他恃宠而骄。
他却道:“草民年幼不堪重任,愿再读几年圣贤书。待到高中状元之时,结草衔环以报圣恩。”
圣上深知读书之人的执拗,便允了此事。却叹道:“好一个不识君恩的扬州貌美探花郎。”
炎炎夏日,幽幽竹林,偶有微风轻拂着竹叶,悦耳的簌簌声给这夏日里平添了些许清凉。玉色石子铺成的小径两侧种满兰花,清幽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沁人心脾。
小径的尽头可见一排排以竹廊连接在一起的竹楼,以及赤足在竹楼来来回回忙碌的侍人,再望过去便是无边湖泊与隐隐黛山。
近岸处种有一大片水莲,田田荷叶中淡淡的白,淡淡的粉;有花骨朵儿,有含苞待放,亦有聘聘婷婷。水莲围绕着的是一座立在湖中的无名八角竹亭。
便于宾客赏景,竹林小道与湖边亦是立起了遮阳小帐。碍于男女大防,男宾在外,而女眷皆在竹楼之内。
远有岱山,近有流水;有深深庭院,亦有怪石嶙峋。钟鼓之乐中,随着宾客们三三两两结伴而来,又有了谈笑之声。
文人士子们高谈阔论,饮酒作诗。那豪情万丈的模样引得竹楼内的女眷们频频向外看来。湖畔围坐的是今科进士与才学出众的寒门子弟,一位二十五六岁白衣冠带似是有些醉意的年轻士子,对酒当歌不禁吟道:
“幽兰生前庭,含熏待清风。清风拖然至,见别萧艾中。①”
此诗一出,席间叫好声阵阵而来。
“好一个含熏待清风!煞是应景啊!”
“长文兄不愧为两榜进士,果真是才高八斗!”
“妙哉,妙哉!”
外围的动静自然是惊动湖中八角亭内的世家勋贵们,便有人向主持诗会的今科探花郎提议到,以这梵音小筑内之景为题,每人作诗一首,由今日参加诗会的三位大儒,金科榜眼徐厚,益州吴优,豫章宋显品评出魁首。这彩头便是上届状元郎颍川荀琙的墨宝一副。
大贤大儒们与荀琙自然是同意的。探花郎沈经年便遣了侍人向湖畔的学子及竹楼内的贵女们做了通传。
颍川荀琙,十三岁中解元,十五陛下钦点状元郎可谓是大梁上下人尽皆知的当世神童。师从其父国子监祭酒荀谦,一手苍劲有力的荀体字堪称一绝,更是千金难求。
这幽兰诗会本就是以诗会友,君子六艺的交流盛会。有了这等彩头后众人更是诗性盎然,跃跃欲试。
有人欢喜有人忧,这比诗词歌赋可是难坏席中不少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和世代武将的后人们。比如孟太尉的长孙孟旭便是其中之一。
孟太尉征战疆场时被称为一代儒将,文采自是不差的。可他那长孙却是自小不喜读书,空有一身武艺却大字不识一个的典型武将。
孟旭本是不想来这幽兰诗会的,他对舞文弄墨根本半点兴趣都没有。打小他一看书就头晕想睡觉,是个连千字文都背不全的人。
可他拗不过母亲,说是给他挑选了一位世家贵女,两家约定在幽兰诗会前来相看,还嘱咐他一定要在诗会上大展身手。
武将来诗会大展身手,是要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打一架吗?这劳什子吟诗作赋,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他越想越觉得烦闷,便悻悻然的踱步出了八角亭。
孟旭心负手立于八角亭外,一袭黑色劲装勃然英姿,面容俊秀,身型忻长,常年习武使得体态孔武有力,引得不少贵女们偷偷往他这边瞧来。他看似在赏景,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是一瞬,他原本严肃冷冽的俊颜就变成了慌张惊恐表情。
不远处有一叶小舟,一个白衣少年划着浆,载着一个如玉瓷娃娃般的锦衣小童,缓缓从莲叶深处而来。
那小童头顶莲叶遮阳,手持数朵含苞待放的粉莲。小童的目光锁定他后,突然站起身连连向他招手道:“孟旭!孟淮叶!”
“表哥!”
“淮叶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