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脸因酒而泛红,双目充着血丝,他沉醉于幻想之中,不由得幸福地勾起了嘴角。倏忽,他深邃的眼眸留目于牌位之上,“灵后之神位”五个字让他嘴角的笑意瞬间黯然失色。他扔掉了手中盛酒的金爵,空中瞬间弥漫着浓郁的酒香,混着香玉铃兰花的清香。他一把抱住了牌位,好似把她拥入怀中喃喃自语。
铃儿,后来我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有了我们……那日我给你婚书,今日我们一起履行了承诺,可那夜你说的那句“再见”,竟然是再也见不到……
你可知道你在龙池之下,我已然发不出声音,我紧紧地抓着你的手,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我想说:“我需要你,你不能死……”你又是否知道,我并不是因为需要你而爱上你,而是因为爱上你而需要你……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刻,也有一个人在困境中久久徘徊。
龙池炎火之下,黑暗在撩动着它的爪牙,黑烟滚滚直冲云霄,她在一阵刺痛之后昏迷了过去,待醒来之时,她隐隐约约感觉四周透着寒气。迷糊的双眼在反射的光亮中逐渐清晰起来。可当她坐起来的一瞬,她立马看愣了眼,身体僵在那里无法动弹——她在天驷山山顶的皇后之墓。
而她,从冰棺里坐了起来。
她魂魄初归,却在那一刻回忆起了在炎火中燃烧的巨痛,她的魂魄被撕裂成了一片一片,在炎火中飘飘荡荡,伴随着的是无数鬼魅的暗影相绕。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她在炎火中看见了十万年前幽冥和三界大战的场景——
四周的蓟和荨麻上沾染着暗红的幽冥之血。幽冥之地血流成河,幽冥一族死伤惨重,无一生还,除了一刻磐石后刚刚出世没多久的婴儿,婴儿似乎感知恐惧,大声无助的哭泣。
幽冥族非大族,但因擅魂术,大战中的逝去的怨魂无数,皆化作怨念。哭闹中的婴儿引起了怨魂的注意,皆化作咒怨附上她的身。妖界的太严君也在大战之中,不经意间发现了她,太严君看着嗷嗷啼哭的婴儿,不忍下心将其毁魂,于是将她带回了妖界,收作了第九名徒弟。
而她的魂魄受怨魂侵扰,只有十万年寿命。
剩下的光景犹如白驹过隙,她和师尊太严学法术,受师兄师姐管教,偷着下凡,最后——与大师兄,妖界储君白琰海誓山盟。
大婚前夕,他却不经意间让他知道了她只有十万年的寿命。
而寿终之日,正是大婚当天。
他跪下求师尊太严,无奈下,师尊只能悉数相告——
开天地时,盘古铸造了一把尘寰剑。而天地初开后,尘寰剑被封印在万尘山。传言拥有尘寰剑者坐拥天下,守护四洲,统领三界,可因尘寰剑冢由上古凶兽裂天兕把守,来者皆是有去无回,故多年来尘寰剑一直封印在万尘山。
尘寰剑,至今无人能动。
而唯有尘寰剑能救她性命:毁其魂魄精元之怨魂,同时她也会死去,所以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其消散的魂魄带到其血缘之地,重造血骨。
刚刚幻境中剑冢的画面再次显现出来——他杀了她,也救了她。然而他死了。
雾灵山的三长老藤爷爷带走了她的魂魄,她的真身不知去向,而她重生于雾灵山。
从下凡到如今的无根洞,从梦境中常常出现的他到如今棺材里躺着的她。
灵气弥漫,岚气飘然,蓦然一闪,脑海深处的记忆被瞬间激起了。冰面上布满无根草,带着冰露飘散着无声地寒气,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在那一瞬间,脸颊流露出无声地泪珠。
倏忽,脑中的画面消失在空中,她默默地睁开了双眼,从冰棺里走了出来。寒气氤氲中悠悠飘荡来一颗血红的红珠,她仔细一看,却发现是一颗凝固的血泪,血泪中央透着玉白,像是赤玉中带着一点泪点似的纯白。
她看着飞到她手里的炎性无根之水,心里像是冰冻般——她知道,那是他的泪。
泪里梦中寻,千百回首。她沉默着没有出声,泪早已哭干,呼吸有些困难。她微微张开嘴,轻轻地呼吸了几口气,继续沉默着……
原来,忘了的人……他叫白琰。
而她……叫白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