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位身材纤长,一身白衣若雪的男子正兴致勃勃地瞧着南宫雪落,温文尔雅的气质,相貌极为清雅俊美,肤白若雪,眉宇间,双目中透着天生的柔情色彩,薄唇弯弯,喃喃柔声道:“姑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喜欢吃烤焦的鱼吗?”
闻言,南宫雪落觉得浑身莫名的不舒服,雅俊男子说出的话给人的感觉似透着一股游戏花丛的花花公子气息,与本人气质完全不符,实难让人琢磨。
南宫雪落继续单手托腮的姿势,低眉垂目,慵懒地道:“喜不喜欢与你何干。”
白衣男子唇角微扬,道:“姑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即遇见便是有缘,我们何不以朋友之名义聊聊天,解解乏?”
南宫雪落冷冷拒绝道:“也并非所有遇见就是有缘,更何况朋友就是朋友,不需要加什么‘名义’二字。”
白衣男子有些失望,又道:“姑娘性情当真是冰冷,只是不知姑娘为何一人在此,难道不知此处乃南宫贝儿最喜爱之处么?”
南宫雪落皱眉,似有些记得南宫贝儿是谁,但是又记不得是什么模样,“那又怎样?”
白衣男子道:“听闻此处乃是南宫贝儿最喜之处,亦是最宝贝之处,恐是最讨厌她所不熟识之人涉足。看你手中烤的鱼,如若我没有猜错,亦是在这院中池塘所捕,姑娘可知,这池中鱼儿皆是南宫贝儿亲手所养,意并不在吃?”
南宫雪落漠然,道:“即养鱼,不为吃却是打算做什么?”
白衣男子故作为难之色,道:“这……恐怕得你自己亲自去问了。”
南宫雪落抬眼瞟了一眼白衣男子,身体缩了缩,戒备道:“你可是南宫家的人?”
白衣男子道:“当然不是,我是来南宫家做客的,我叫花少卿,姑娘芳名呢?”
“花少卿”,南宫雪落记得这个名字,之前在她房门外的两个青衣少年修士曾提过这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活的了。
南宫雪落明目张胆地打量了一番花少卿,与叶萧相比,他的确是差了一点。发现自己走神,南宫雪落忙收回思绪,问道:“花公子既然是来南宫家做客的,为何会跑到南宫贝儿的禁忌之地?可不要跟我说是走着走着就迷了路,无意闯到里面来的。”
花少卿哑然失笑,道:“当然不是,这里是南宫贝儿最喜爱的院落,亦是旁人的禁地,我一个外姓之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跑到这里来。”
听到此处,南宫雪落感觉头顶仿佛有某种压迫感袭来,须臾,一声饶有深意的低吟声在她右侧耳边响起,“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无比用力,却又透着无比温柔,只是耳边短暂拂过的暖暖的气流仍能让南宫雪落感觉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花少卿是弯腰俯在南宫雪落身侧跟她说的话,言罢亦没有起身的意思。
南宫雪落故作镇定,淡然道:“愿闻其详。”
花少卿仍是保持着俯身之势,闭眼嗅了嗅南宫雪落身上的气息,喃喃低语道:“我闻到姑娘身上有我秘制的兰花香粉的残余幽香。”
南宫雪落只觉热气不断骚动耳边肌肤,麻痒难耐,她忙从花少卿的压迫之下逃离,一手拿着烤焦的鱼,一手指着向自己走来的花少卿,喝道:“你站住,不许过来。”
花少卿果然站住了,只是他在笑,笑的温柔,笑的高深莫测,“有些话,是不能太过保持距离来说的,因为有些话说的是秘事,是不可让旁人听见的秘事。”
南宫雪落嫌弃道:“关我什么事,你要说秘密可以找旁人,我没兴趣。”
花少卿不予理会,悠悠走到南宫雪落面前,继续附耳低语道:“不,跟你有关,我这香粉有一个特殊用途,无论是谁,或者物沾染上一丝香粉气息,便会被香粉所制之人锁定其踪迹,三月不可尽除,而自这香粉研发以后,我只使用过一次,便是用在金羽甲胄上,一日前,我晾晒在琼宇楼院内的两件金羽甲胄被人偷走,便寻着兰花香粉的气息寻到此处,而这香粉之气却是在姑娘身上传来,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为何姑娘身上会有这金羽甲胄上的香粉气息?”
南宫雪落讶然,她终于明白了花少卿的来意,原来她和叶萧入幽兰城时所穿的黄黑相间的轻袍乃是从花少卿居所偷来,难怪当时鼻息之间,总是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当时她以为是自己过于饥饿而产生的幻觉。南宫雪落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只能提起高度警惕之心,欲再次远离花少卿,可是,此时她才发现,她的身体又动弹不得。
南宫雪落无奈,只能沉声道:“你究竟想怎样?”
花少卿正欲说话,忽觉背后一阵冷风袭来,忙将南宫雪落拦腰抱起,纵身飞跃,一起一落,便稳稳站在屋檐之上。
屋檐下,一名身穿素色青衣的少女持剑立在篝火旁,少女长发飘飘,肤色涨红,一双美目盈满鄙夷,嫌恶,从饱满红唇里溢出讥讽之语,“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来我这清心小筑行苟且之事,找死。”
少女来时,刚巧看见的是花少卿俯身贴在南宫雪落耳边说话,南宫雪落的面容被花少卿纤长的身形遮挡了大半,正好给少女错看成二人亲昵无间之状。
南宫雪落一怔,倏的恍然,脸颊一热,却是装着不在意瞥了一眼花少卿。只见花少卿眉头一皱,叹息道:“贝儿姑娘还是这般冲动,不分青红皂白上手就打,这样可不好。”
南宫贝儿心中微震,忙仰头细看屋顶说话之人,果然,是她从小就熟识的花少卿,“是你。”
花少卿挑眉,道:“听贝儿姑娘语气,似乎不甚欢迎少卿前来灵蝶阁拜访。”
南宫贝儿愠怒,道:“你下来,好好说话。”
花少卿拦腰抱住南宫雪落,一起一落便轻轻落在南宫贝儿身前,道:“贝儿,数月不见,灵力又有所提升,恭喜了。”
南宫贝儿收剑入鞘,淡然道:“恭喜什么,早就听说你花少卿花哥哥的修为在数月间又增强不少,与斗妍峰宗主花叔叔数十年修为不相上下,贝儿这点修为如何能比。”
花少卿灿然一笑,道:“贝儿总是这般关心花哥哥,倒叫花哥哥有些惭愧,应当早些来陪贝儿,幸好这次花哥哥前来灵蝶阁是专程来看贝儿的,否则就太辜负贝儿一片关心之情了。”
南宫贝儿唇角微扬,带着三分调皮的语气,揶揄道:“花哥哥又在骗贝儿了,明明你就……”
南宫贝儿想说“明明你就是来与你身边姑娘幽会的,哪有专程来看贝儿。”只是当她打算细细打量花少卿搂着的姑娘长什么模样时,她面色倏然一凝,眉头阵阵抽动,胸腔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是你,你怎么会跑到我的清心小筑来的?”
话音刚落,南宫贝儿的目光无意又瞥见南宫雪落手中一直握着的烤焦的肥硕大鱼上,那股冲到脑门的怒火瞬间爆炸,手中佩剑倏然被抽出,直抵南宫雪落胸口。
三人原本距离就离的近,南宫贝儿又是突然发怒,当剑抵达南宫雪落胸口时,一阵轻微的疼痛袭来,不消片刻,一点红晕透过白衣渲染开来,犹如一朵火红梅花,印在南宫雪落胸口。南宫雪落眉头微皱,直视南宫贝儿,目中没有怒火,只是盈满困惑。
花少卿完全没想过南宫贝儿会有此一动,怔了怔,忙揽着南宫雪落的腰倒退数步,惑道:“贝儿,为何突然动怒?”
南宫贝儿仍是手持宝剑,直指南宫雪落,冷声道:“为何?哼,作为南宫家的质子,她原本就该呆在冷月别院,可是她却跑到我最喜爱的清心小筑,还杀我南宫贝儿亲手喂养的读心小鱼。花哥哥,你说我该不该动怒。”
花少卿恍然,原来他身边被控之人是冷月别院的南宫雪落,当年南宫决与女子那一夜谈不上私情,谈不上风流的韵事早已在仙踪玄境传的沸沸扬扬,只不过时过境迁,早已没人关注此事。
花少卿怜惜地盯着南宫贝儿,他知为何南宫贝儿看见南宫雪落会如此恼怒,南宫贝儿自小便活在失踪的大姐南宫灵洛的阴影之下,据说南宫灵洛天资聪颖,一岁识字,两岁习剑,三岁入修真初级境界,南宫家族长辈一直引之为傲,期许过盛。自南宫灵洛失踪,南宫夫人再得一女,便时常将幼女与长女比对,却又时常惋惜,叹息,南宫贝儿深受其中苦楚,心中委屈,含恨,但又倔强,从不当着父亲母亲面前哭泣,落泪,便时常来这清心小筑的池塘边独自哭泣,低诉苦楚,池中鱼儿更是惊奇地全都聚集到南宫贝儿所处之处。
一日,南宫贝儿情绪低落之时,无意间在清心小筑得一伙伴南宫雪落,小小姑娘出落大方,美若仙子,南宫贝儿啧啧赞叹之余,又惊觉二人乃姐妹亲情,因年纪幼小不懂大人之间是非,二人相聊甚欢,便彼此为伴。却不想南宫雪落乃母亲最为痛恨之人的女儿,待母亲发现二人有所交集,当下即刻杜绝二人来往,更痛骂南宫贝儿不辨善恶,胡乱交友,不如南宫灵洛聪慧。如今南宫雪落又杀了从小听她诉苦的读心小鱼,对于南宫贝儿而言,只怕是碎了南宫雪落的心都有,只不过同她母亲一样都有同一个无可奈何的理由,不能杀之而后快。
花少卿默然须臾,突然松开揽着南宫雪落腰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道:“嗯,贝儿说的极是,那这女子就交由贝儿处置吧!”
花少卿知道如果他一再护着南宫雪落,只会激怒南宫贝儿,他故意将南宫雪落置于危险之地,亦是料定此次南宫贝儿不会对南宫雪落动杀机。
南宫贝儿将剑尖抵地,拖着灵剑,冷然地走到南宫雪落面前,停顿片刻,倏然再次收剑入鞘,恶狠狠地瞪了南宫雪落一眼,从南宫雪落手中夺过焦鱼,转身走到池塘边。
正如花少卿所料,南宫贝儿没有再出手伤人的意思,只是他仍然暗自松了口气。花少卿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南宫贝儿,只见她蹲在池塘边,纤瘦的身躯不时歪歪扭扭,似在刨着什么东西,花少卿心中微微一阵刺痛,眼前的南宫贝儿背影显得是无比孤独,无比凄冷。
南宫雪落心中却是透着一股凉意,只觉自己在南宫家尤其不受待见,刚刚脱险时,胸口便隐隐作痛,想到南宫贝儿一剑刺伤的位置,此刻应当早已肌肤完好,心中不免又隐隐觉得不安。
南宫雪落烦躁地闭上眼睛,须臾,又睁开眼睛淡声道:“花公子,可否解开我身上的禁术。”
花少卿走到南宫雪落身前,只是轻轻在肩头一拍,南宫雪落便觉肢体放松,行动如常,她忙想退后一步,手腕却被人钳制。
花少卿早一步捉住了南宫雪落的手腕,低声道:“南宫雪落是你的名字吧,早知南宫家住着一位神秘的女子,从未抛头露面,今日算是有幸得见,倒真是美若天仙。”言罢,他又俯身在南宫雪落耳边,刻意压低声音,道:“雪落仙子,我最宝贝的两件金羽甲胄丢失可是与你有关,如今我要找回我的金羽甲胄,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早在来到灵蝶阁时,花少卿便寻着香粉气息得知他的两件金羽甲胄被收纳在灵蝶阁的某处。经多次探寻,花少卿最终仍无法确定金羽甲胄具体的位置,而身为南宫家客卿,他又不便在灵蝶阁内做出过于异常行为,亦不愿让南宫家察觉金羽甲胄乃他所有,既然南宫决将金羽甲胄藏在隐蔽之处,必然是察觉了金羽甲胄的异常,花少卿十分担忧,如若金羽甲胄秘密被南宫决发现,那他父亲必然也会发现他的所作所为。
花少卿苦恼不已,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他实在不想功亏一篑。
南宫雪落回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的金羽甲胄估计早已被丢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就算没有丢,应该也是很简单可以拿到的。”南宫雪落不认为南宫家会留下那件已经穿脏的衣服,就算衣服看起来金贵,也不会真的洗了收藏在隐蔽位置。
花少卿却道:“不,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至少跟你一起的那位叶公子不会让我失望。”
花少卿此前寻着香粉之气最先找到的是叶萧,当然,他不会直接面对叶萧去质问,而是经过多次跟踪,询问打探才得知叶萧乃是南宫决故人之子,更重要的是,花少卿在跟踪叶萧之时,发现叶萧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寻找着什么东西。
南宫雪落警惕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花少卿刻意压低声音道:“想要你的朋友利用他的身份帮我寻回金羽甲胄。”
南宫雪落皱眉,目中满是犹疑。
花少卿和南宫雪落仍保持着面对面状似亲密的姿态,一道冷冽刺骨的目光在二人不远处投射而来,如若二人能注意那道目光,必然会发觉那道目光中所蕴含的满满的恨意和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