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斗诗词,沈采苡的心神,却集中在了刚刚燕王的问话上。
苗地并无成建制的军队,难以攻下,只不过是因为地势问题以及瘴毒蛇虫,阻拦了朝廷军队攻伐的脚步。
如今最难的一关已经被太医们攻克,至于地形问题,那更无所谓了,总会有贪生怕死或者是贪婪爱财的人,愿意给朝廷军队带路。
一旦粮草和辎重补给之类运达,杨将军总能攻克苗地的。
或者说,不是杨将军,换了其他能力不要很差的将领,都能完成这个任务。
而之前苗人反反复复、不守信义的表现,让隆安帝对招安他们失去了兴趣,所以注定不管是谁去攻打苗人,都不会手下留情。
苗人会死伤惨重。
他们会仇恨杨将军、仇恨朝廷军队,若燕王亲自前去征讨,到时候苗人还会恨他。
且他再积军功,三皇子和六皇子也会忌惮,所以他去不合适。
但也不是不能有所作为的。
沈采苡看了一眼燕王,他正坐在司仪旁边,自斟自酌,煞是悠闲,沈采苡心底觉得不平衡,自己殚精极虑的想办法,他倒是悠闲的很。
可惜了,手边的石子没有翅膀,否则飞到燕王的上空,然后猛然降落,定然能令人心旷神怡。
燕王目光忽然转过来,紧盯着沈采苡,他感觉很敏锐,有危险或者别人对他有恶意,他很快就能感觉到。
两人隔得并不很远,别说沈采苡目力极强,便是一般人,也差不多都能看清对方面上表情。
燕王面色淡漠,目光中却有疑惑神色。
沈采苡目光一转,摸了摸下巴之后,伸出手,点了点旁边,便率先起身自己忙着,别人却闲着,凭什么呀。
自然该是有事情一起烦恼才是。
沈采苡和燕王沿曲水走出了一段距离,既在别人的目光之内,又隔了不远距离,便是说话声音略微高一些,也不虞被人听到。
“何事?”燕王率先开口,沈采苡勾唇,浅浅笑容浮现,低声道:“臣女觉得,殿下莫要前去带兵的好。”
她把理由说了一遍。
燕王听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追问:“那你想如何?”
沈采苡肯定不会只为了分析利弊,才叫他过来的,这一点,燕王知道的很清楚,更知道,此刻沈采苡心中怕是有了什么办法,来从中得到对己方有益的结果。
沈采苡眼角余光,望见姚湘君正打量这边,她调皮心起,对着燕王招招手,“殿下你弯个腰,臣女够不到你耳朵。”
燕王狐疑看她,刚刚两人说的也是机密的事情,怎么不见她诸多要求。
但他还是侧身、微微弯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沈采苡很满意,心底笑的开心,面上却只是浅笑,她踮起脚尖,以手括嘴,“殿下,臣女是想请殿下与杨将军谈笔交易,让他啊”
清甜的气息萦绕鼻端,耳边有热气在喷涂,直入耳蜗,很痒,燕王猛然站直了身体。
他动作太快,幅度也不小,肩膀就撞在了沈采苡肩膀上,沈采苡本是踮着脚尖的,瞬间站立不稳,身子朝一侧倒去。
两人就站在曲水边。
曲水不深,也不湍急,然而才是三月初,春寒料峭时候,水也是冰寒的很,落入水中最起码也会病一场。
燕王反射性伸手,敏捷攥住了沈采苡手腕,用力把她拉回,继而,软玉温香抱满怀。
他怔了片刻,才忽然回神,猛然放手退后两步,忍不住去看姚湘君,却也很快回头。
沈采苡还没站稳,忽然被放开,摇晃下急忙去抓燕王,想稳住身体,但燕王已经退后,沈采苡面上浮现浅淡苦笑。
亲疏远近,此刻显示的淋漓尽致。
若方承嘉,此刻该当是不顾一切来救她才是,怎么会后退。
怎么会下意识去看别的女人?
沈采苡有些心冷,挣扎不过,只好伸手抱头,任由自己朝后倒,起码,不要让自己的脸被划破啊。
冬柏已经如离弦箭,飞快上前,拉住了沈采苡,把她朝后甩,自己却摔进水里。
冬青稳稳抱住被推过来的沈采苡,而后扶她站稳,担心询问:“姑娘,你没事吧?可有崴到脚?”
“我没事。”沈采苡冷静回答,“快去把冬柏救上来。”
冬柏已经自己爬了上来。
如今才是春季,降水不丰,故而曲水也不深,但确实冷的够呛,冬柏冻得在发抖。
沈采苡让人把冬柏送到车上暖着。
这意外来得急,又片刻间便结束,其他人听到响动探究看来时候,冬柏已经被人护着离开。
沈采苡转身面对燕王。
燕王也看着她。
燕王与沈采苡都沉默了。
往常燕王不说话,沈采苡也会找话题,把要做的事情讲清楚,这会儿沈采苡心情有些糟糕,没有说话的兴趣。
两人静默对立,外人看来像是小儿女在害羞,实则气氛有些尴尬,有些冷。
“殿下,臣女身上略有不适,关于西南之事,容后再议吧。”沈采苡心情真的很糟糕,简单粗暴表示自己这会儿不想和燕王说话。
她是不指望燕王如同男人喜欢女人那般喜欢她,也做好了两个人成婚后,依然如同上峰下属一般相处的心里准备。
但沈采苡总觉得,好歹两人认识时间也不短了,自己为燕王出谋划策也很不少了,两人之间其他没有,但也该有点同侪之情吧。
结果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对方淡漠的很,全不在乎她的生死,眼睁睁看着她即将掉落水中,却不肯拉一把。
以后遇到要命的事情,燕王是不是还会如此行事?
沈采苡心凉的很,眉眼间就带上了疏离。
燕王窥着沈采苡的神色,嘴唇动了动。
他只是第一次与一个女子这般亲近,有些不习惯,所以下意识放手,并非不在意沈采苡生死。
迟疑是因为当时在晃神,根本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