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紧,继续往前吧。”明月谦逞强道,却止不住口里呼出的白气。
“怎么不打紧?若救了旁人,伤了你,我还不得被你们月老寨全寨追杀啊?这买卖可不划算。”红线说着,转身低头在附近翻找起什么来,片刻后,她欢喜地叫了一声,俯身在一颗树下的草丛里扒拉着,一会儿的功夫,她折返回到明月谦身边,手中已多出了几枚红色的野果。
“吃吧,吃了这个会好些。”她先往自己口里丢了一颗,“吧唧吧唧”地大口嚼着,然后把剩余的全递到了明月谦面前。
明月谦看着这些陌生的野果,又望了一眼颇有信心的红线,然后丝毫不带地迟疑地接了过来。
他捡起野果,一颗颗放进嘴里,斯文地吃着。那仅有指尖大小的血色野果像一团火,下咽时灼烧他的喉咙,差点令他呕出来,可等到几颗下肚,灼痛感消失,原本发凉的身子竟迅速地暖和起来,脚下鞋袜虽仍是湿淋淋的,但绕在腿上的湿冷寒意却降了至令他能安然接受的水平。
“这是某种稀罕的药草吗,我好像从未见过。”稍缓过来的明月谦小心地拾起余下的最后一颗,细细观察着。
红线嘿嘿一笑,怪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明月谦猛然咳了一声,差点儿把手里的野果丢出去,他惊诧道:“你……你不知道是什么就敢吃?”
红线分辨道:“我虽不认得它,但好歹也吃了十余年了,你瞧我这身子倍儿棒,就知道它自然不是什么吃不得的东西。”
“十余年?”明月谦惊色未减。
红线龇牙,扶着他站起来,继续带他向深处走,边走边说:“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当年我娘亲闯入寒潭涧的故事嘛,她在里头待了一夜,我几乎都要以为她已经冻死在寒潭涧里了,谁知道第二天白天,她居然安然无恙地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抱着一捧红色的果子。”
“就是这个?”
“对。”红线继续道,“当时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吃得满嘴血色,把我给吓坏了,连忙拖了她回去,之后她发了场高热,但不出多久就退了烧,之后每天仍是疯疯癫癫的,倒也与从前无异,全然没有像山下人说的那样,寒毒侵体,不治而亡。”
“那么说,这个果子可去除人体寒毒……”明月谦不由地停下步子,欣喜之色浮上脸庞,“那……庙里那位姑娘的情郎是不是也……”
红线知道他的心思,摇头道:“我当年也猜到这果子兴许能驱寒,预备囤些,可是它们……”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给了明月谦一个眼神,叫他自己看。
明月谦再次看向手中余下的那颗野果,竟发现仅是几步路的功夫,野果上的血色已然渐退,变成了一种淡淡的粉色,原本结实光滑的果皮也松软起来,大有腐败之势。
他的神色如野果般暗淡下去,一种熟悉又令他生厌的感觉在心头翻涌,那是一种希望重新燃起又飞快熄灭的刻骨感受。
“它……不能久存……”
“哪里是不能‘久’存,根本就是存都存不得。”红线无奈道,“摘下的果子勉强撑到我家茅屋,差不多就烂得透透的了,带下山根本不可能。我还试过整株移栽,可这果子大概只能长在寒潭涧这种鬼地方,除了现摘现吃,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这话让明月谦额头一跳,他记得母亲重病的时候,寨中前辈们也是反复说着这句话。
红线见明月谦低垂着头,面色难看,赶紧变转语调,笑着安慰道:“哎,山路不通水路通,没了果子,还有月凝草呢!大老爷们儿,遇到一点儿事情就没精打采,那像什么样子!起来,再往里头走,月凝草就在前方,你信我,我贾红线要帮的忙,就一定能成!”
明月谦抬头,凝眸望着时时刻刻都信心满满的她,突然觉得她就像一颗不褪色、不腐败的红色野果,总能驱散所有阴冷的东西。
他稍扬嘴角,点头道:“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