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辈子,恨的人并没有很多,但裴心渝大抵算是一个。
裴晴晴不理会裴心渝越来越尖利的叫声,她仍是优雅的坐在床边,甚至得空闲散的翘起二郎腿,静静地看着裴心渝,随即,淡淡问道:
“这样的结局,你满意吗?”
裴心渝果然被刺激到了,她咿咿呀呀的要说些什么,裴晴晴却不想去听了。
这个问题本来就不需要一个回答,裴心渝的现状,已经是答案。
好似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她跟裴心渝的故事,是时候结束了。
裴心渝是自己的姐姐,名义上的,有一半血缘关系的。
从裴晴晴进入裴家那一刻开始,她不依不饶,处处刁难,从来不对盘。
现在,她也算落得个罪有应得。
裴晴晴突然觉得,浑身上下的鞭痕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被救回来之后,她时常做噩梦。
噩梦里是裴心渝对自己的折磨,那人间地狱般的三日,几乎刻进裴晴晴的灵魂。
裴心渝将尖尖的红甲钉进她的肩头,在她耳旁问她:“你痛吗?”
怎么可能不痛?
太痛了,每一寸肌肤都痛,生不如死,大抵如此。
而此刻,裴晴晴几乎有些恶趣味的俯下身来,眼眸闪烁着鬼魅般的光彩。
那一层歇斯底里的冷酷藏在温柔旖旎之下,若隐若现。
她也问裴心渝:“你痛吗?”
裴心渝瞳孔微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仿佛见鬼般想要蜷缩自己的四肢,却动弹不得,有些可笑。
而裴晴晴看着她,有些悲哀的想,自己亦是回不去了的。
那个天真的,温柔的,纯净的裴晴晴,她还在,却又好像已经被杀死了。
她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心中觉得解脱,又莫名酸涩。
而此时,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妇女有些焦灼的疑问:“心渝,你怎么样了?”
破门而入的张晴天跟裴晴晴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两人都愣住了。
张晴天脸上充满了疲倦,头发垂下来,穿着简单的棉布衣裙,像是世间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被生活打磨到棱角全无的中年妇女。
张晴天不再是那个颐指气使闪闪发光的裴家贵妇,如今,她每一寸深深的皱纹里都藏着苦涩。
见了裴晴晴,她甚至没有出言辱骂,也没有刻意挑刺,只是灰溜溜的凑到裴心渝身边,把一旁的粥水放到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又态度温柔的哄着病床上的裴心渝。
可裴心渝并不吃这套,她狠狠地看着张晴天,叫她滚。
裴晴晴显得多余,坐立难安,拎起包便要离开:“张阿姨,我先走了。”
张晴天望着她的背影,看她考究的衣着,嘴唇颤了颤,到底没忍住,开口祈求到:
“晴晴,是心渝对不起你,但是你看她现在都已经这副模样了,就饶了她吧!你跟宋先生求求情,让他把心渝从这里放出去好不好?让心渝跟我回家好不好?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你大人有大量,就答应我这一次吧!”
裴晴晴脚步微顿,听见身后扑通一声。
她转过身来,却看见张晴天已经跪了下去,这个素来骄傲的女人,为了她的女儿,此时苍老又卑微。
裴晴晴垂下眼眸,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提包:“她现在精神有问题,呆在这里是最适合的了。”
张晴天却好似满脸苦痛,断断续续的哭着:
“可是这里说是医院,分明是牢笼啊!房间不许出,束缚带不许解,发脾气就用电棍打,心渝呆在这里,就真的没机会重新恢复神智了!晴晴,她到底是你的姐姐,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
好令人感慨的人间真情,好一对血浓于水的母女!
裴晴晴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了似的,她冷笑一声,眼尾已经因为委屈而染上大片的红。
将即将出眶的泪水憋了回去,裴晴晴突然有些粗暴的撕开自己的大衣,衬衫扣子崩了一地,露出白皙的肌肤。
她给面前的张晴天展示着自己整个上身密密麻麻的鞭痕。
即便已经痊愈,那些痕迹仍旧令人不忍直视:
“我饶了她,谁饶了我!?张晴天,你看,你给我看!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干的好事!你凭什么让我原谅她,凭什么说我狠心!?”
她的泪奔涌而出:“她是裴家人,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