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胡芍再也没有穿过白衣,再也没有摘下过面纱,甚至很少踏出胡府的大院,看到陌生人都感觉到害怕。
次年,胡府来了一位贵客,北境云游而来的道人。
正在佃户羊圈里打猎的胡魁,骑着一匹四蹄粗壮的矮马,瞄准羊,练习自己的箭术,一旁的佃户叫苦不迭,谁又敢招惹这位公子哥?
马蹄声响,一壮汉骑着骏马飞奔而来,远远大喊道:“少爷,老爷叫你回去拜见贵客!”
胡魁眼皮也懒得抬,继续瞄准羊。
羊圈本来就不大,羊群被侵入者打扰,受惊挤做一团,无论他瞄不瞄准,箭矢都很难虚发,目标是一团羊,实在太大。
不出所望的是,箭依旧射歪了,钉进羊圈的木栅栏上。佃户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没射中羊。
胡魁恼怒起来,拔剑便要砍杀羊群。
壮汉已到近前,勒住了马,大声道:“少爷请速速回府,老爷急命!”
胡魁可以不把这个壮汉放在眼中,可是对他爹不得不怕,只得放弃了打猎,翻身骑上仆从牵来的高头大马,策马回府。
“哼,我爹就是喜欢这些旁门左道,什么贵客,都是一些江湖骗子!”胡魁忿忿不平道,毕竟上次来了一名得道高僧,被他用万仙楼的几个花魁骗了色,失了身,半世修行化为乌有,自己则被父亲好一顿教训。
“这次又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胡魁马上问道。
“人不知,据是北境来的云游道人。”壮汉答道。
胡魁心道:“老道?呵呵,还不是难过美人关的江湖老骗子,这次我看看有什么新花样在他身上试验一把。”
之所以对这些贵客如此痛恨,源自于年幼时上门的一位贵客,那是一位有真才实学的私塾老师,据闻曾教过王公贵胄,所以地位甚高,对胡魁这位公子可是毫不手下留情,动则戒尺伺候,因此他恨之入骨。
一进会客厅,胡魁便闻到一股馊米饭淋上臭鱼汁的味道,难闻至极,他抬头一看,与父亲并排坐着一位衣着邋遢、不修边幅的老道士,气味正是由此而来,泛白的头发长久不打理居然都打绺了,衣服破破烂烂,从破洞中望进去,下面的皮肤更是一层乌黑的泥垢,不知多少年没洗过澡了。
胡胤山满脸笑容,坐在椅子上,高声道:“臭子又去哪里野了,还不快来拜见仙师!”
碍于父亲在,胡魁不敢造次,乖乖地听话,向老道士施了一礼,低下头时,气味更加冲鼻,几欲呕出。
强忍着在离道士较远的右边椅子坐下,挨在父亲身旁。
胡胤山恍若未闻,道:“仙师请继续讲。”
老道士口才甚佳,高谈阔论起来,大多是讲自己云游经历,偶尔提及一些关于修道之事。
胡胤山对修道之事深感兴趣,问道:“仙师,这个修道之事是否可以详细?”
老道士的长篇大论被他打断,很不高兴,闭上了眼睛,道:“胡兄这么关心修道,不如丢下凡心,舍家弃业,与我一同云游四方,共修大道!”
胡魁心道:“你这老道,我爹是仙门府的首富,跟着你个穷酸货到处来,澡都不得洗,真是痴人梦!”
没想到胡胤山一口答应道:“我正有此意啊,仙师,我半辈子打拼,挣来这些家业,到头来一死,岂不是一场空,修道成仙,方是人间大道,我愿意跟随大师修校只不过,我一介凡夫俗子,毕竟俗事缠身,容我数月打理好一切,便跟随仙师出游。”
胡魁大惊,道:“爹,你不能舍下我们不管啊!”
胡胤山怒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臭子你懂什么!”
老道士有些吃惊,道:“胡兄真是独具灵根,正是我修道之辈也。”
两人约定,老道士屈尊在府上住上数月,等胡胤山安排好家业,两人一同出游。
老道士从此在西厢客房住下,偌大的胡府,偏偏是这间客房,胡魁每日进出均需从此经过,让他颇为头痛。
正在他研究捉弄老道士的手段之时,听闻姐姐去后院挑马,刺伤了自己的牵马仆从春,他连忙赶去马厩。
之所以赶过去,他倒不是关心春,而是灵机一动,想到了揭穿老道士的方法。
胡魁抱着春尚有余温的尸体,嚎啕大哭,只是不见眼泪,哭声惊动了西厢客房的客人。
老道士经过在胡府休整的几日,早已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色道服,蓬乱的头发也梳理的有几分整齐,逐渐显露出一个仙风道骨的真人模样来。
来到马厩之后,老道士有心在胡公子面前露几手,于是请开嚎啕哭丧的胡公子,从头到脚查看了一遍,仅后背上一处伤口,渐渐成竹在胸。
胡魁哭喊道:“仙师,你一定要救了春啊,万一救不了他,你这仙师的名声岂不是臭了!我倒是可以不对外讲,但难保没有人嘴碎到外面乱,仙师连个死人都救不活,还自称什么仙师,不如疆死师算了!”
他语带讥讽,只是老道士全心研究如何救治,以为他伤心过度胡言乱语,并没有放在心上。
忽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道:“少爷,大姐吩咐了,这个人必须死,不能救他!”
胡魁怒道:“我的仆人要她吩咐救不救?”
丫鬟怯生生地:“姐还了,你们就算救活了他,以后还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