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坐在二楼,看完了整场思凡,耳中听着咿咿呀呀的戏词,只能偶尔听懂几句,还好中间掺杂着念白,口齿清晰,让他大概明白了这场戏讲述的故事。
紫若在旁边痴痴听戏,她可是自幼长在侯府,听的戏不下百出,唱戏好坏一下子就能听出,没想到在靖南这种荒僻边境之地,竟然也能听到如此京腔京韵的戏,不由得沉醉其中,难以自拔,尤其是听到“夜深沉,独自卧,起来时,独自坐。有谁人,孤凄似我?似这等,削发缘何?”听得紫若感怀起身世,眼泪欲坠。
凌云看到她神色异样,忙帮她擦了擦眼泪,道:“听戏怎么还哭了呢?”
“没……我没事,只是那戏唱的好,听得我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紫若道。
“是不是想起你当初若是没听我的劝,当了尼姑,今日又要思凡,在这可怜兮兮地登台唱大戏来哭诉一番,心中酸楚,于是掉了眼泪?”凌云坏笑道。
紫若破涕为笑,扑哧一笑,用拳头锤了他一下,道:“当了尼姑还能思凡,下山,等你哪睡着了,让你做了太监,看你还敢嘲笑我!”
凌云嘴角一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低声道:“那个玩意,割掉了,不定像韭菜一样,反倒越割越长,越长越长。”
“不要脸!”紫若嗔声骂道,见他言语愈发下流,脸色羞红,扭过去不再理会他,生怕他再出更加无耻的话。
台上又轮番登场了几出戏,今日的戏文戏多,武戏少,依次是玉堂春杜十娘等几个曲子,正好暗合花魁赎身的之意,只是玉堂春圆满结局,女主角脱离风尘与如意郎君长相厮守,杜十娘却怒沉百宝箱,结局悲惨。
还好台下多是饱读诗书之人,听这些文戏,既有耐心,又能懂得词曲含义,细细咂摸滋味,就算有一些纨绔子弟,明面上为了附庸风雅,心里觉得无聊也会表面上喝彩,不会公然喝倒彩,反倒会显得自己低俗没文化。
比如吴义存,哪里听得惯这些文戏,若是平时大街上或庙会上看到一段戏里没有翻跟头,或是打打杀杀,早已起哄把台子都掀了,可惜身旁石圭十分投入,看戏看得入迷,所以他脸上流露出陶醉模样,实际上心底压根不知道戏词讲得是什么东西。
一曲终,戏唱罢,人离场,繁华尽,戏台空,看客惘。
台下无数人闭着眼睛,兀自沉醉在名伶一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中,品嚼着那戏腔味道,文辞华美,齿颊生香,久久不能回过神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