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玉成带着粟特的商队,混在波斯商队里,路过清风阁之时,他打量了一眼。接着,他就跟着波斯商队急奔西市,毕竟已经不早了,吸引买家的好位置也不多了。
长安公子夸豪富,贵妇盘结璎珞香,这里就是西市。
负责巡查西市的武侯正常做着功课,他们虽接了衙门的命令,但不知为何竟不当回事。他们本应加强防范,排起阵型,可实际上却仍和平常一样的散漫。
其中不少人是车骑将军侯君集的旧属下。侯君集在初唐是相当有个性的,为人张狂,但带兵却是一得一的好手。他在军中也有不小的威望,他的号令是有人听的。
侯君集不喜欢展祥这个中郎将。这个家伙以白衣之身份,竟能巧舌如簧,把个长安县令江海给做掉了,这让他丢了脸。当然以他的性格是要回敬一下的。于是,他私下让一些旧属员不许听从长安县衙的命令,能混过去就过去。只要出了上元节出了一点漏洞,纵然展祥什么能耐,也难以交差,如此一来,长安县的实权仍会落在他的手中。
这是姚思敬不会想到的,因此当他跟踪安塞里去御道之时,就快出大乱子的时候,接到的东市消息却都是“无事”。所以,他报给刘通天的消息当然也是这些,姚思敬的注意力更集中在安塞里的身上。
明德门是长安城的南大门,从明德门而入,就是能到达天街,天街可是直通皇城的,天街两旁是各府衙设立所在,特别是靠近皇城的御道是绝对不许闲人进入的。
安塞里自有盘算,一定要渐渐靠近皇城根儿。他知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只要是在御道周边,至少那怪兽的势力是不敢对付他的。而且,这天街之上的红灯位置的确离御道很近,于是他拿定了主意,看看虚实。
姚思敬对此格外警觉,忽然他看到塔台之上旗号变动,他立即明白,号令在竞粉楼周边埋伏的兵士紧急跟进。原来有人发现有黑衣女子从竞粉楼逃出,正在循道入东市而去。“谁说烟花之地不设防的,果然还是有大鱼可钓的。”他想。
长安县衙暗室内的刘通天已知道旗号有变,可这却不是田仁会的命令,当然也不是他的。田仁会急道:“这其中定有细作,而且,旅贲军未必完全会遵我之号令,怎么办?”
刘通天只端起茶来,微笑道:“让他们去吧!”他竟全不在意竞粉楼的事。
数名兵士乔装紧紧跟着那个从竞粉楼逃出的女子,谁知她逃入东市,急速找到那支波斯商队停留的客栈后,就不见踪影了,他们马上把消息回报。
姚思敬请求刘通天允许他去搜查那个客栈。刘通天让人发一支信箭,角楼兵士接到消息,牵动机关,塔台变动号令:“若再私自行动,即军法处治!”姚思敬见此,一怔之下,他明白了刘通天的意思是他不能影响大局,只能遵其号令,继续盯紧安塞里。
安塞里商队已进了天街,走到了御道附近。姚思敬分外紧张,数名旅贲军士各隐暗处,已将连弩对准了安塞里,只要姚思敬一声令下,就乱箭齐发。
此时,在天街的尽头,一员大将骑马而来。他就是太子府十率之一的陆远城,他正与安塞里的商队走了个对面。
他皱了下眉头,道:“此地不可擅入这里,这是皇城脚下,御道禁地,你们要行商应去东西两市,岂能在此闲逛!”他长鞭一挡,马上就有卫士将粟特商队围定。
东宫十大侍卫并非常人所能任职的,他们是威名赫赫的“十率”。东宫十率,其中有六率是统掌府兵的。而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太子左右内率府这四个率府虽不统府兵,但他们带的可是太子直属的亲兵。而陆远城正是带的亲兵,是有相当地位的。
安塞里一看陆远城身着明铠铁甲,就知道要麻烦了,这是十率的人马。他只是想绕过御道而去市集,并不想真的惹出大事。他对这条大街的规矩是知道,和这么冲的官爷遇上,可不是他的本意。他便笑道:“送货的,行个方便!”
陆远城本是得了柳东青之命,怕上元节之时有什么变故,才来特别率兵巡视东宫四处。因为太子殿下李建成出巡在外,东宫离天街未远,必要有所警惕变乱。可他哪里想得到这本是柳东青故意给他设个套,让他与粟特商队对决,若是在御道之前,两边打起来,那陆远城的位子也就保不住了。毕竟外邦商队虽势小,可后面也是有粟特一国之代表,陆远城要是被搞下去了,也就没有人再去查孟云飞的案子了。柳东青的如意算盘,正在此处。
陆远城性格直爽,但在原则上分毫不差,立时喝命道:“货放下,若是交给天街内哪个府的,就让他们出人来领,你们马上离开!”
安塞里见陆远城口气不善,笑道:“大唐之节日,来行商的都是好意,你之职务只是巡城,岂能干涉外政?”他也是一分不退。
此时,姚思敬带着旅贲军藏在暗处,他已看到是东宫十率之的陆远城出手了,令各军士将弓弩收起。姚思敬心道:“这东宫的人出来管事,不知那展大侍读当如何处置?!”他立即传信到长安县衙暗室。
长安一百零八坊,刘通天以天罡地煞之法,将三十六坊,七十二道以勾连合闭,圈定了数个要冲之地,以长安县衙田仁会之兵力,配合他手下的将军府之部分属军,弄好了网络,只待突厥人入局。他却没有想到对方会把东宫也扯进这个泥坑里。他必然有人利用粟特商队来搞事,却不知被人套入局中的竟是孟云飞最好的朋友陆远城。
刘通天接到暗报,心头一痛,想道:“东宫之军马无殿下号令不得行动,必是柳东青设计的陷阱来害陆远城!”他却又很镇静,立命姚思敬,若粟特商人非要逼近天街内的皇城禁地,即行搜验货物,马上扣留人货!千万不能让陆远城与粟特商队火拼,发生冲突!
刘通天下达此令。田仁会立时明白,他写了一份手札令人亲送至姚思敬的手中。这边粟特商人们已经开始不安,陆远城大怒道:“快走否则本将不客气了!”
安塞里忽然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忽然跃上皇城御道之内的一处雨露高台,在台上的旗杆上挂上红灯。他登时长了几分气,便冷笑道:“你不过是东宫的人,岂能干涉两国之正常商旅活动?跟我走!”他带着粟特商队,就要通过御道。
姚思敬心道:“田仁会是我的同窗,不得不给点面子!好吧!”他率十个武侯上前,这些人本就是随行旅贲军的。他行礼道:“今夜为上元之会,巡视天街是县衙之职,不劳卫率出手!”
陆远城一看是旅贲军的首领姚思敬,忽然想到刑部能协理长安县衙,共办褚天白之案的事,莫不是他们有什么布局。陆远城人虽粗豪,却绝不会越轨而行,他道:“这支粟特商队非要到御道之上,请姚兄处置!”他说罢,就一副看着姚思敬如何处置的表情,让手下的兵士不要妄动。
“搜!”姚思敬一声令下,那些武侯就拉开架势要搜,安塞里见这两边势力都不小,就为了那箱珠宝,实在犯不上和大唐将军们翻脸,便道:“入城门时,我们的货就查验过了,你们大唐如此多疑,也罢,让你们看看清楚,搜吧!”
武侯们哪里客气,将粟特的所有箱子和口袋全数打开,一一搜查,谁知都是普通的货物,并没有什么异物。姚思敬心道:“难道这些人真的没有问题?”
陆远城冷眼看着他们搜查粟特人的货品,忽见那个装有珠宝的箱子里有一个绿釉点金的酒壶,他道:“把那壶给我拿来!我要亲验!”
东宫的人说话,姚思敬不敢拒绝,就将那酒壶奉与陆远城,陆远城打开壶塞,放在鼻子下边嗅嗅,他心头大惊:“这就是迷沉香,是一种极特别的酒,就是孟云飞当日赴太子之宴喝的酒,此酒可让人神思迷乱!”无错xs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