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都是浓浓的药香与柴火味,一旁的铡案上散着许些制干的酡颜草,这种草本来就是火红色的,在火苗的照耀下,竟透出一点不够庄重的妖娆来。
封华知道,这酡颜草正是炼制丹药的必用药材。
她深吸一口气后,从袖里摸出匕首,狠着劲在手心一划,又忍着痛用力一捏,将血液匀匀的涂在了这些药草上。
一道黑影毫无预警地笼过视线,她慌张地抬起头来,本能想要抽回的手却被来人一把紧紧握住。
白瑞有些粗暴的将那道伤口一直拽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吓得封华连忙解释:“我、我可不是、我……”
白瑞没有说话,从袖里摸出一个小白瓷药瓶,捏开木塞后,又再度牵起她的手,轻轻抖落几下,几丝冰凉凉的刺痛便瞬间随着肌理透进封华的四肢百骸,惹得她浑身冷颤。
他又往伤口吹了几口凉气,浅浅地说:“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涂了不会留疤。”
“哦。”
再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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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真是封华的血对魔界毒物起了克制之用,当众多病患服下那批丹药后,竟都渐渐起了好转。
四日以后,后土庙中,恢复如昔。
封华与娘亲回到药庐后,严夫人为表感激,派人送来不少赏物,可惜当下封华因为头痛发作,并未多做客套,只独自呆在房里休养。
时至夜间,大梦一觉醒来,封华只觉腹中空虚非常,正好娘亲贴心的在桌上备了碗薄粥与几份小菜,她凑合着裹腹一回,这才总算恢复了点力气。
侧耳留心,隔壁依稀传来娘亲的轻鼾,连续扛了多日,她想必累得不轻。
头顶的伤口虽然已将近好了,可还是会时常隐痛。
封华跌跌撞撞的摸索回床,四周只有一盏油灯孤茕茕的照着,一切好像笼在雾中那样不真切,她掖紧了被子,头顶的伤一跳一跳的疼。
一直这样醒着,怎么都睡不着。
三更时分,远处隐隐传来一点夜风躁啸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四下的窗子开始不停抖动,发出合不拢的干扰,搅得她更加没法安然入睡。
她又下床,拖着步子踱到窗边,想去确认一下天气。
忽然,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哨声由极远的地方传来,若不是认真细听,几乎会以为那不过只是一阵过于连续的夜风的长嘶而已,哨声悠扬,一点点涌进她的伤处,令她的头一时更痛了。
盏茶后,又听见一点细碎的声音从头顶屋瓦传来,似乎是有人在上面走动,封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哨声是冲着自己来的。
难道说那个丧服老儿偷偷给自己下毒了?
她机敏的走到小桌前,拿起方才用过的碗筷,努力回忆一阵,才想起今日所用的薄粥里确实杂着一股异常的霉味。只怪当时实在饿极了,并没来得及思索那么多。
联系头顶刚刚飞过的身影,封华暗忖起来:“他们至少有两个人,又都是那样的高手,我若单枪匹马杀出去应敌,势必九死一生。可我若是迟迟不出去,他们一定会发现我并未中毒,若是因此猜出我的体质与普通生魂有所不同,到时可就糟了。”
她暗暗思忖了一番,又想起娘亲还睡在隔壁,谁知道这些人气急败坏起来,会不会下狠手殃及娘亲,于是心里一横,从枕头下摸出那把事先淬过血的匕首,塞进袖里,又故意的把头发一通拨散,装出那天夜里见到过的众人着魔的样子,一步一顿,神色茫然的走向门外。
娘亲房里,鼾声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