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回来的少年叫于龙,身穿一身当时孩子们流行的军绿色衣裤,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背包,头戴一顶军绿色的帽子,浓眉大眼,白皙的脸上充满着朝气,显得特别精神。
于龙尽管还没脱稚嫩,但已显出平稳持重的成人风采。
他是于满堂的大儿子,在李云舒所在的于家县于家学上学。
于龙比起同龄的孩子个子很高,但却只有七岁。
因为妈妈是学校老师,又是世代书香,所以就让儿子比其他的孩子早一年进了学校。
但于龙很懂事,学习很好,从来不用家里人操心。
因为当时的学校是二部制授课,就是将学校的学生分为两部,上午下午轮流上课。
这周于龙他们是下午班上学,所以这个时间才放学回家。
于龙飞跑进屋里,一边跑一边摘着身上的书包。
可是他从热气蒸腾的厨房走进屋里的时候,看到土炕上眼泪汪汪的妹妹和一脸纱布的弟弟,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咋啦,二儿怎么这样了?”
着,扔下书包,就趴在二儿的脸庞边上,盯着二儿看。
二儿见哥哥回来了,又是撇了撇嘴,哼哼唧唧地指着自己的脸:
“嘚嘚哥哥,疼……”
于龙听到弟弟含糊不清的话,就望向妹妹,大声:
“凤儿,快呀,咋整地啊?”
于凤听她哥哥大声跟她喊,本来就委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头没理他。
于龙见问不出来结果,就又跑出门去,问他妈妈:
“妈,弟咋弄的呀?脸都包成包子了。”
李云舒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眼中流露着自豪和开心的笑意。
“大龙,快别问了,一句两句也不清楚,赶紧跟你爸爸去供销社打饭去吧,再晚没了。”
这时候于满堂也拿着几个饭盒和大搪瓷水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于龙摆了一下头,就朝大门外走去。
五九年,一般单位都吃职工食堂。
所以每到了吃饭时间,就要到各单位去打饭。
于满堂家因为家里人口多,三代同堂,所以每次打饭都得两三个人一起去。
那时候粮食要集体供应,每个月得拿居民粮证,到所在酱油供应店去领。
家里除了老人会分配一点细粮以外,都得把粮食交到职工食堂。于满堂家还没有超过六十岁的老人,所以都要把粮食交到单位,必须吃集体食堂。
厨房里的热气是孟玲玲因为怕冷,自己点燃的炉灶烧炕,唯一的锅里放着水烧开了不断蒸腾起来的雾气所致。
没多久,于满堂和弟弟于满江、儿子于龙端着饭菜回来了。
里屋外屋李云舒早已放好了桌子,也喊起了孟玲玲,两个人里外屋的摆放着碗筷,就等着他们回来开饭。
于家因为世袭大家族,所以一直规矩很大,就是吃饭也是男女有别,按祖上的规矩来的。
里屋放着的四方桌是于承祖跟于满堂于满江还有于龙四个人吃饭的,外屋才是两个女人跟于凤吃饭的地方。
于飞,就是二儿还,离不开妈妈,还不能上桌吃饭,所以就由李云舒带着,在外屋土炕上的一张炕桌上一起吃饭。
两个儿媳不但要自己吃饭,李云舒还要照顾自己的两个幼的孩子,同时还要时不时的轮流照顾里屋的吃饭情况。
所以,尽管外人看来他们一家和乐融融,其实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还是很严重的。
只是于家组训严谨,不允许跟外人胡,就算孟玲玲出于虚荣心的需要,也从不跟外人提起这事。
此外,于家就算饭桌上也是规矩蛮大的,比如吃饭不能话,不能有声音,放下筷子都必须跟桌边码齐靠在自己的碗边,等等。
也正因为如此,再大一些的二儿能上桌独自吃饭的时候没少挨父亲的打。
一餐无话,饭后两个儿媳收拾完饭桌,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于满堂也先后将屋里屋外的靠南的炉灶都点上了火,一时之间,屋子里暖融融的。
秋末初冬的,黑的很快。路灯稀少很晚才点亮的城转眼就暗得看不见日了。
镇这个时候因为基本都吃大锅饭,所以都吃过了晚饭。各家各户的窗口都亮起疗光,烟囱里也都冒出了取暖的烟火。
一时之间,镇充满了人间生活的味道。
街上,慢慢地路灯稀稀落落地亮了起来,只是没了从前的人来人往。
吃过晚饭的人们,因为凉了,没有了串门和走向街市闲聊的心情。
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除了个别比较富裕的人家,开着收音机,窗口传出和时代同步的歌声和讲话声,没有了别的娱乐。
就连孩子也少有了外出打闹的兴致。
六点半了,广播站的大喇叭里依然按时播放着一些时事政治新闻,在寂静的夜晚,喇叭声在镇的高空里传送着,格外地响亮。